十日光阴,在高度紧张的战备中倏忽而过。
桃花村仿佛被投入熔炉的铁胚,在高温与重锤下发生着肉眼可见的改变。
寨墙加高加厚,顶端设置了垛口和了望台。
陷阱带向外扩展了整整一里,阴险地隐藏在枯草落叶之下。
铁匠铺日夜传来的锻打声变得规律而有力,民兵队操练的呼喝声也少了最初的杂乱,多了几分令行禁止的煞气。
楚凌霄的伤势好了七八成,已能自如挥剑,参与日常巡逻。
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并未随着身体的恢复而减轻,反而与日俱增。
军管下的桃花村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可能到来的正规官军,这点力量依旧渺小。
他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偏居一隅的村庄和……那个谜一样的少女身上。
他必须动用身后的力量。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多日,直到这个清晨。
晨雾如纱,尚未完全散去,浸润着深秋的寒意。
楚凌霄避开忙碌的村民,独自来到村后靠近溪流的一片僻静竹林。
这里是他与外界联系的隐秘节点之一,也是他昨日通过特定暗号,与一名侥幸存活、暗中寻来的楚家暗卫接上头的地方。
他手中握着一只通体灰羽、唯独脚踝有一圈淡金绒毛的信鸽。
鸽子很安静,黑豆般的眼睛机警地转动着。
这是宁国公府精心驯养的“金足鹞鸽”,飞行极快,耐力惊人,且能识途避鹰。
林玥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竹林边缘,靠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楚凌霄在她靠近时便已察觉。
“要送信出去了?”她问,声音在清冷的晨雾中显得格外平静。
楚凌霄抚摸着信鸽光滑的羽毛,没有回头,点了点头:“嗯。不能再等了。必须让家里知道我还活着,也知道……这里的情况。”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林玥儿:“我需要在信中提及桃花村,提及你。否则无法解释我为何能幸存,也无法争取到最大程度的支援。你……可同意?”
这是他必须面对的坦诚。
桃花村的位置,林玥儿的存在。
一旦写入密信,就意味着彻底暴露在宁国公府,乃至更复杂的势力视野中。
福兮祸所伏。
林玥儿沉默着,晨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看着楚凌霄手中的信鸽,又看向他带着歉疚却坚定的眼神。
该来的总会来。封锁消息只是暂时的,想要破局,必须引入变数。
宁国公府,是敌是友尚不可知,但楚凌霄此人,目前值得一赌。
“写吧。”她终于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如实写就好。不过,信的内容,我需要知道。”
这是底线。
楚凌霄没有丝毫犹豫:“理当如此。”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及巴掌大的薄韧纸卷和一支特制的细小炭笔。
他背靠着一根青竹,以膝为案,开始书写。
林玥儿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
字迹极小,却清晰工整,用的是某种暗语与明文结合的表述。
“父亲大人亲启:
儿凌霄幸得天命庇佑。
于北境遇伏重伤后。
为桃源之地桃花村所救。
此地民风淳朴,村主林玥儿。
虽年幼,然仁心圣手,通晓医理。
更兼……颇具慧识,于儿有活命再造之恩。
此番若非彼等倾力相助,
儿恐已遭奸人毒手,魂断荒野。”
写到这里,楚凌霄笔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桃花村众,非是匪类,实为乱世安民之典范。
林姑娘其人,身世虽谜,然见识卓绝。
心怀仁念,其所行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