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走下楼梯,只见大堂一角的雅座里,围着几位身着儒衫、头戴襥头的中年人和青年,正是国子监的博士和生徒。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白瓷茶具,茶香袅袅,但气氛却有些凝滞。其中一位面色严肃、留着山羊胡的博士,正对着同桌之人慷慨陈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听清。
“……文字乃圣人所创,承载大道,岂可随意以番邦符号标注其音?此乃舍本逐末,扰乱正统!长此以往,学子只知其音,不究其义,圣贤微言大义,何人继承?礼崩乐坏,始于毫末啊!”
同桌几人纷纷点头附和,面露忧色。
秦风听在耳中,心中明了。他缓步走上前,拱手笑道:“原来是国子监的诸位先生光临,秦某有失远迎。不知小店这清茶,可还入得诸位法眼?”
那几位博士生徒见正主来了,神色各异。那山羊胡博士(姓周,是国子监内专攻音韵训诂的博士)冷哼一声,并未回礼,而是直接质问道:“蓝田公,你发明的这清茶,确是清新脱俗,老夫亦觉甚好。然,老夫听闻,你近日在弘文馆内,推行一套什么‘秦氏音注’,以异域符号标注汉字读音,可有此事?”
秦风坦然道:“确有此事。此乃秦风为辅助蒙童、百姓识字所创的一点浅见,正在弘文馆内请诸位学士帮忙参详试用。”
“浅见?”周博士声音提高了几分,“蓝田公可知,文字音韵,博大精深,岂是区区几十符号所能概括?且我华夏正音,自有反切之法传承,何需此等旁门左道?公以此法授于皇子、勋贵子弟,若是让他们习惯了这等取巧之法,荒疏了正经学问,这责任,公担待得起吗?”
这话就有些重了,直接将拼音定性为“旁门左道”,并上升到了耽误皇子学业的责任高度。
周围食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窃窃私语。
秦风神色不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周博士忧心学问传承,其情可悯。然,博士所言,请恕秦风不敢苟同。”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反切之法,固然精妙,然过于繁难,非经年累月钻研不能掌握。寻常蒙童、百姓,欲识得几百千字,何其艰难?秦风创此拼音,并非要取代圣贤经典,亦非否定反切之学,而是想为天下向学之人,提供一条更容易入门之路径!”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试想,若有一农家子弟,凭借此拼音,数月之内便能自行阅读官府文告、家书信件,明事理,知廉耻,岂非善莫大焉?学问之道,当使更多人能窥其门径,而非束之高阁,沦为少数人垄断之私器。秦风以为,开启民智,方是文明传承之正途,亦是强国富民之根基!”
“强词夺理!”周博士气得胡子直翘,“民智岂是那般容易开启?若人人皆可轻易识字,尊卑何在?秩序何存?圣贤之道,又如何彰显其贵重?”
这番言论,暴露了部分保守派内心深处对知识扩散的恐惧,他们担心打破现有的社会结构和话语权垄断。
秦风目光一凝,正欲反驳,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与这些固执的老学究进行枯燥的经义辩论,效果甚微,不如换个方式,潜移默化。
他不再与周博士争辩,而是对周围食客拱了拱手,笑道:“诸位,今日相聚即是缘分。既然谈及文字学问,秦某这酒楼中,近日请了一位说书先生,擅讲一些新奇故事,其中亦蕴含些许道理,不如请他来为大家说上一段,以助酒兴,如何?”
众人正听得紧张,见秦风突然转移话题,虽有些意外,但也颇感好奇,纷纷叫好。
秦风对随从示意。不一会儿,一位精神矍铄、身着长衫的老者走上大堂中央临时搭起的一个小台子,醒木一拍,便开口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