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行新字出现了,歪歪扭扭,像拼尽全力写下的:
“别去文渊楼。”
字刚出现,纸角突然自燃,火无声烧起,又灭了,留下一个小洞,正对着“文”字。
刘斌愣住了。
这不是幻觉。
这张纸有灵性。它不只是记录信息,还会回应危险。现在,它在警告他。
别去文渊楼。
为什么?
是因为太危险?
还是因为他已经被盯上了?
他迅速把纸收好,塞进最里面的口袋,看了看四周。
街上安静,没人跟着。
风停了。
连狗都不叫了。
可他感觉,有人在暗处看着他。
他不动声色,慢慢往前走,拐进一条窄巷,在阴影里停下,侧耳听。
后面没有脚步声。
但他知道,刚才的事不是偶然。
这张纸会警告他,一定是感应到了某种危险逼近——可能是追踪的东西,也可能是更高层的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他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让我去文渊楼?
那我偏要去。
越不让去的地方,越藏着真相。
只是,他不能再用普通方法去了。
得换身份,躲巡查,甚至绕开所有已知的路。
他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文渊楼口被封,地图也被毁了。但据说,这条地道直通主殿地下,要是能找到,就能悄悄进去。
可一百年来,没人成功过。
现在,他没别的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他离开北境,往南走。
路上经过一个小镇,在集市买了套旧书吏的衣服,又花大钱从一个流浪学者手里买了一份残破的《营造志》。这本书讲的是百年前江南大建筑的地基结构,虽然没提文渊楼,但样子差不多,可以参考。
他一边走一边看,晚上住在破庙或荒屋,用炭笔在纸上画可能的通道位置。七天后,到了江南边境。
离文渊楼只剩两天路程。
但他没急着去,反而在一个村子里住下了。
他需要情报,也需要掩护。
他在村里说自己叫“陈默”,是个游方校书人,专门修古书。凭着一手好字,很快赢得信任,被请去整理祠堂的旧书。
借这个机会,他打听文渊楼的事。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先生说:“那地方邪门。三年前封楼那天,半夜响起钟声,连敲九下,可楼里早没钟了。第二天去看,大门关着,门口摆着九盏油灯,排成一圈,灯芯是黑的,像烧过人的头发……”
还有人说:“有个学生偷偷溜进去,三天后被人发现倒在门口,浑身冰凉,嘴里一直念‘他们在读……他们在读……’,问他读什么,他不说,后来疯了。”
刘斌默默记下这些话。
他知道,这些不是瞎传。
“他们在读”——是谁在读?
读什么?
是不是那些不该被读出来的诗?
第九天夜里,他一个人出发了。
按《营造志》里的图,旧渠入口应该在文渊楼西北三百步外的一口古井下。他带齐工具,趁着天黑,悄悄来到那片荒地。
井口盖着石板,长满青苔。他搬开石板,顺着绳子滑下去。
井底湿冷,泥很多。他拨开碎砖,果然看到一扇铁门,锈得很厉害,缝很小,但能看到向内的台阶。
他点起火折,走进地道。
空气闷,墙在滴水,脚下是淤泥。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面出现两条路。
他停下来,拿出一枚铜钱,心里默念:“如果能走,就正面朝上。”
扔出去,铜钱落地,正面。
他选左边。
越往里走,气味越怪,有点墨香,又有点血腥味。路上遇到几次塌方,只能绕路,有一次差点被困住,靠敲墙听声音才找到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终于有了光。
他屏住呼吸,从一道石缝往外看——
一间很大的地下密室,四壁有青铜灯台,火是蓝色的。中间有个石台,上面放着七卷竹简,都用红绳绑着,封泥完整。
最吓人的是,旁边有一面铜镜,镜面黑得像墨,照不出人影。可镜子里浮着字,一行行出现又消失,太快了,看不清。
刘斌瞳孔一缩。
那是活的字。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竹简,就是《九章诗谶》里还没出现的部分!
这面镜子,可能是能照出被封诗句的工具!
他正想再看清楚点,忽然听见上面有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他立刻退回暗处,吹灭火折。
两个黑袍人走进密室,戴着兜帽,看不清脸,手里提着白灯笼。
一人说:“第八首有动静了,南方某地出现异象,石头自己排成诗句。”
另一人冷冷道:“不用管。只要主楼不失,其他都能控。倒是那个拿走第九句的人……他已经来了。”
刘斌心猛地一跳。
他们知道他来了?
“要不要派人堵?”前面那人问。
“不用。他进不来核心。而且……归墟之门没开,九章不齐,他们也不敢乱来。”
“万一他找到剩下的呢?”
“那就让他找。反正结局早就定了。”
两人说完就走了。
刘斌没动,很久才缓过神。
冷汗湿透了衣服。
原来对方早就设好了局,就等他一步步走进去。
但他们也有忌惮——“归墟之门未开”,说明他们也不能随便动手。得等到条件成熟。
而他,还有时间。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慢慢起身。
虽然没拿到竹简,但至少确认了一件事:剩下的诗确实在这里,而且有人严守。
他悄悄退出地道,原路返回。
天亮时,他出现在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点燃油灯,拿出纸笔,把看到的一切写下来。
然后,他写下三个名字:
钦天监
北境藏经阁
文渊楼
这三个地方,一定有联系。
他需要帮手。
不是打手,也不是道士,而是真正懂“文道”的人——那种能听懂文字声音、感受诗句心跳的奇才。
他想起一个人。
十年前,他在一次诗会上见过一个盲诗人,叫裴照。天生看不见,但能凭一个字猜出整首诗。他曾说:“诗有魂,声先于字,意先于声。”后来就不见了。
有人说他死了。
有人说他去了西漠。
但刘斌记得,他说过一句话:“如果有朝一日诗劫再起,我当在昆仑墟下候信。”
昆仑墟?
那不就是靠近“归墟”的地方?
他合上笔记,看向窗外。
太阳升起,天边一片红。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下去。
因为有些诗,不该被忘记。
有些人,不该白白死去。
顾昭等了十年。
他不能再让下一个十年,变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