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出现。
红色天空下,他站在废墟中,对面是个背影。那人穿黑袍,手里拿铃铛。风吹得袍子哗哗响。他想走过去,腿却动不了。耳边响起钟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快。
他还听见一个女人在远处喊他的名字。
然后,一切消失。
他猛地松手,纸掉在地上。
“别碰它。”他低声说,“这东西伤神识。”
苏明远脸色发青,手指渗出血。李明赶紧扶他坐下,按住手腕输气。片刻后,苏明远睁开眼,虚弱地说:“我看到了……一座塔。黑色的,建在湖心岛上。四周全是尸体。”
“你也看见了?”陈岩问。
“不止。”苏明远喃喃道,“还有钟声……一直在响。”
刘斌没说话。他弯腰捡起残图,点火烧了。火焰呈蓝色,烧到最后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熄灭。
灰烬飘散,最后一丝热气掠过皮肤,他忽然觉得冷。
“撤。”他说,“回总部。”
一行人连夜赶路。没人说话。苏明远靠在李明肩上,昏昏沉沉。陈岩走在最后,刀一直没入鞘,警惕地看着四周黑暗。
快到城门时,刘斌突然停下。
“张红不在这里。”他说。
“什么?”陈岩抬头。
“我们只找到了她的发带。”刘斌看着前方,“诗奴是从地下出来的,说明。”
“你是说……她还活着?”李明问。
“我不知道。”刘斌声音平静,“但现在我们知道得太少。线索断了,阵法坏了,连记忆都在出问题。”
陈岩握紧刀柄:“那就再查。”
“怎么查?”刘斌回头看他,“所有符纸都被污染,晶核没了感应,系统瘫痪。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甚至分不清看到的是真是假。”
李明扶着苏明远站起来:“可我们不能停。”
刘斌没再说话。他抬头看夜空。云很厚,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队伍继续前进。进城后直奔诗盟驻地。刚进门,守卫跑出来。
“你们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后院的地窖门开了。”
“谁开的?”陈岩问。
“没人。”守卫摇头,“门本来锁着,突然自己松了。我们下去看,发现少了一块符砖,地上写了四个字。”
“什么字?”刘斌问。
“忘了你是谁。”
空气一下子静了。
李明扶着苏明远的手收紧。陈岩摸了摸刀,又放下。
刘斌站着不动,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烧掉的残图。那上面的线条,其实隐约连成了一个名字。
只是他不敢确定,那是敌人的名字,还是……他自己的。
回到驻地,四人立刻开会。诗盟高层都在,灯火通明,气氛沉重。
“监测阵全毁,我们的防御等于没有。”刘斌站在前面,声音冷静,“敌人知道我们的布置,还能精准破坏关键点。这不是偶然,是早有计划。”
一位老者问:“会不会是内部有人泄密?”
“有可能。”刘斌点头,“但从手法看,对方用了失传已久的‘逆灵术’,需要很强修为和特殊血脉。整个幽北地区,能用这术的人不超过五个。”
“张红呢?”有人问。
“生死不明。”刘斌说,“但我们发现了诗奴,说明敌人正在批量制造傀儡。他们的目的不只是破坏,而是建立新秩序——用自己的规则。”
会议开到深夜。最后决定:暂停所有外围任务,全员收缩防线,同时启动“追源计划”——派精锐小队深入东南密林,找那个隐藏据点。
当晚,刘斌一个人留在书房。
烛光摇晃,他翻开一本旧笔记,封面写着《三年前事件纪要》。这是他在那次大劫后的私人记录,从未公开。
第一页写着:
“癸卯年冬,第七战区失守。敌首现身,自称‘铃主’,手持青铜铃,念《雪夜行》一诗,当场杀死三百将士。我与他对战三招,败退。之后记忆模糊,半个月后才醒来,身边只剩半枚铃铛碎片。”
他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照片——五个人站在雪山顶上,笑着。他是其中之一,旁边有个女子,长发披肩,眼神温柔。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若有一天你忘了我是谁,请记住这首诗——千山鸟飞绝。”
他的手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像树叶落地。
他猛地抬头,看见窗纸上有个影子——那人站在外面,手里好像拿着东西,正轻轻晃动。
叮——
铃声响起,穿过夜色。
刘斌瞳孔一缩。
那声音,他听过太多次,在梦里,在幻觉中,在每一次快崩溃的时候。
他冲出门,追到院子里,只看到落叶飞舞,没人。
地上躺着一枚铜铃碎片,和他身上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枚。
他蹲下捡起碎片,指尖碰到的刹那,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背影——黑袍飘动,铃声悠远。
而这一次,他终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欢迎回来,刘斌。”
他全身一震,差点站不稳。
原来,有些忘记,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被人刻意封住了。
而真相,从来就不在远方,就在他一直不敢面对的记忆深处。
几天后,追源小队再次出发。
这次他们带上了破解的地图残片,结合星象推算,终于确定目标:东南三百里外的“镜湖岛”,一个从未出现在官方记录中的地方。
路上,李明私下问刘斌:“你最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刘斌望着远处的山,很久才说:“我想起来了。三年前,我不是输了。我是选择了忘记。”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一旦想起来,我就必须面对那个人——那个曾经和我并肩作战,最后却变成我最大敌人的……最好的朋友。”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而在镜湖深处,一座黑塔静静矗立,塔顶铜铃轻轻摇晃,声声入魂。
诗,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