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极其轻微,若非处于“无执状态”,几乎无法察觉。刘斌眉头一皱,立即屏息凝神。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诗意波动,像是有人刚写完一首诗,又立刻抹去。这不是自然残留,而是人为布置的情绪诱饵——专门用来扰乱高阶诗人的心境平衡。
他立刻打出停止手势:“全员静止。”
队伍戛然停步,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三秒后,先前看似安全的中路通道猛地塌陷,数十根隐形绞杀线破空而出,钢丝细如发丝,却蕴含极高张力,瞬间将一头野狼模样的侦查兽切成数段。尸块还未落地,就被两侧墙壁吞没——那些看似普通的岩石竟如活口般张开缝隙,将一切物质吞噬殆尽。
“假路径。”刘斌低声说,“他们想让我们分散。”
赵承武咬牙:“现在怎么办?绕行?”
“不用。”刘斌退后两步,站到队伍最后,“我来断后。”
他知道,真正的危险往往不在前方,而在背后。作为指挥官,他必须确保整支队伍完整撤离,不能有任何遗漏。
他撕下一片空白诗笺,贴在左臂伤口上。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是在穿越第一道雷火阵时被碎片划伤的。血流暂缓,但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他知道,无执状态正在消耗他的本源,每一次呼吸都在燃烧寿元,可现在顾不上这些。
片刻后,第二波机关启动。
爆炸从头顶天花板炸开,碎石如雨落下,气浪将他狠狠撞向墙面。就在这一瞬,他借力反推,一脚踹向右侧石柱。墙体应声裂开,露出三个隐藏枪口,正对准主通道中央——若非及时发现,整支队伍都将暴露在交叉火力之下。
“就是这。”他冷声念出一句五言对仗:“影随光灭,形逐声消。”
诗句引发共振,侧壁剧烈震颤,碎石如雨砸落。三处枪口接连被压垮,伏击路线彻底封死。这首诗出自古籍《虚实录》,讲的是“无形胜有形”之道,如今却被他用作破解实体陷阱的钥匙。
“主力转移,走东侧窄道。”刘斌喘了口气,左手微微发抖。他悄悄攥紧诗卷,掩饰那丝不受控的震颤。他知道,自己的极限正在逼近。
李玄策带人清理残余机关时,右臂被飞出的刃片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进符笔槽。他没停下,继续在墙上刻画封印纹,直到最后一道锁线闭合。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符师,此刻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但他始终没有喊痛,也没有请求支援。
“通道安全。”他抬头,声音沙哑。
赵承武率盾阵留守前哨,七名战士重伤,三人无法行动。他让人把伤员抬上担架,自己站在缺口处,刀未归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幽深廊道。他是这支小队中最年长的战士,曾经历过三次大型战役,亲眼见过太多战友倒下。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苏明远仍在监控台前,手指不停敲击灵木板。数据显示,敌方能量中心正有异常汇聚迹象,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准备什么终极武器。他刚要上报,通讯灵符突然闪出杂波,信号中断。
他用力拍了两下,毫无反应。
那一刻,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切断了外部联络。
刘斌站在破碎高台上,望着前方廊道深处闪烁的红光。那里应该是指挥中枢所在,但现在安静得过分。他握紧诗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某种巨大的存在正在苏醒——不是机器,也不是人类,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意识体”。
突然,他察觉到脚下的震动变了节奏。
不是地脉流动,也不是机关运转。
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吸。
他低头看去,地面裂缝中,缓缓渗出一缕黑色液体,不黏稠,也不流动,就那样静静趴在那里,像一块凝固的墨迹。它的表面没有任何反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了一角。
可当他眨了下眼,那墨迹的位置,已经挪到了三步之外。
刘斌没有动。
他知道,这不是陷阱。
这是警告。
一种超越语言、超越逻辑的警示,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那团黑液并非物质,而是“诗之残念”的具象化——某个早已死去的诗人,在临终前将自己的执念注入大地,形成了这片禁忌领域的核心意识。
传说中,唯有真正放下一切情感羁绊的人,才能走进它的领域而不被吞噬。
而刘斌,正站在边缘。
他缓缓抬起右手,将诗卷举至胸前。卷轴上的字迹开始微微发光,一页页翻动,仿佛回应着地底深处的呼唤。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再只是战术推进,而是一场关于“存在意义”的对决。
他闭上眼,轻声念道:
“吾心既无执,万念皆可焚。”
风停了。
灯灭了。
连时间,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然后,那团黑液缓缓退入地缝,消失不见。
通道尽头,红光渐盛。
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