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像心脏爆裂。核心炸开,黑血四溅,碰到地面立刻腐蚀出坑,冒起白烟。七道符文断裂,化作火星飘散。倒挂的祭坛剧烈抖动,停止跳动,歪斜着砸在地上,碎成几块,激起一圈灰尘。
七个黑袍人同时喷血,身体迅速干瘪,皮肤贴着骨头,五官塌陷,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死寂。
只有破碎的祭坛还在轻微震动,像最后的挣扎。
刘斌单膝跪地,喘得很厉害,额头青筋暴起。识海突然震荡,一股庞大的记忆强行涌入——那是核心破碎时释放的远古印记。
他看见一片无边的深渊,水面像镜子,倒映无数星空。岸边有一座石殿,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观渊教”。殿内供奉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雕像,瞳孔处镶着一块血晶,不停跳动。
一群白衣人跪在地上,齐声祷告:“愿以万魂为薪,点燃永夜之门,迎无名之主归来。”
画面一转——城市毁灭,城墙倒塌,百姓哭喊,鲜血汇成河,流入地下。河中心升起一座祭坛,上面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背影非常熟悉。那人抬手,掌心浮现一道红痕,和刘斌左臂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记忆戛然而止。
刘斌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鼻血直流,耳朵嗡嗡响。他强忍痛苦,默念自己写的静心诗:“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真言如镜,照我初心。”
这首诗是他十年前写的,融合了儒、道、诗三家思想,每次心乱时念一遍,就能让头脑清明。现在,记忆碎片慢慢拼合,真相浮现。
原来这一切,既不是复仇,也不是偶然。
这些人是“观渊教”的余党。千年前他们想打开“永夜之门”失败,被先祖联手镇压,躲藏千年,就为了等一个人——血脉特殊、诗魂纯净的人,作为开启“深渊之瞳”的媒介。
而他手臂上的红痕,从来不是诅咒。
是钥匙。
是他祖先自愿承受的封印血脉,把开启权藏在后代体内。那一晚母亲握着他手说“别回头”,不是怕他报仇,是希望他远离命运,不要再踏上这条路。
可命运,终究逃不掉。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大厅另一端。
那里还有一扇门,更古老,颜色发褐,像是用巨兽骨头做的,表面天然纹路隐约组成星图。门上也有那只眼睛图案,更清晰,瞳孔位置闪着微光,仿佛一直在看着他。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抖。左臂红痕又热了,但这次不再狂躁,反而有种奇异的共鸣,好像门里的东西,早就等着他来。
短刀还在手里,刀尖垂地,滴着黑血,一滴滴渗进黑曜石缝隙,悄无声息。
他迈出一步。
门缝里传来声音。
不是咒语,不是低语。
是孩子的笑声。
清脆,天真,很开心,但在这死寂的地方显得特别诡异。笑声忽远忽近,像有几个孩子在玩,又像只有一个,在空荡的大厅里跑来跑去。
刘斌全身绷紧,肌肉像弓弦一样拉满。他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孩子。很可能是残留的意识投影,或是更高明的幻象陷阱。但他还是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骨门。
笑声没停。
反而越来越近。
直到他站在门前,伸手碰到冰冷的门板。
刹那间,笑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柔的呼唤:
“哥哥……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很嫩,带着久别重逢的依恋,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苍凉。刘斌手指猛地一抖,像被电击了一下。他想收回手,却发现指尖黏在了门上,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血丝,顺着经络往上爬,像藤蔓生长。
他心头一震,正要后退,却听见体内响起一声低沉的回应——来自左臂的红痕,竟和那声音同频共振,像是亲人之间的感应。
“你不怕吗?”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童音,而是多个声音叠加,有少年的清亮,老者的沙哑,还有女人的呢喃,“你杀了他们,毁了祭坛,可你还是来了。因为你心里知道,我们等的从来不是别人。”
刘斌咬牙,冷汗滑下额头:“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遗忘的部分。”声音温柔,“你是第九十九次重生的灵魂。每一次,你都在最后关头转身离开。只有这一次,你选择了继续前行。因为你终于记起了‘诗’的意义——它不只是防御,更是召唤。”
刘斌瞳孔一缩。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满天星星掉落人间,一位白衣老者站在悬崖边,拿着竹简,一字一句地吟诵,星辰随着排列成阵。老者回头看他,眼里含着泪:“诗为心灯,照彻幽冥。若你不继,万古长夜。”
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是祖先的记忆碎片。
“所以……你们不是敌人?”他低声问。
“我们是你的一部分。”声音平静下来,“‘永夜之门’不是毁灭之门,而是‘归源之门’。观渊教歪曲了它的意义,想用万人献祭唤醒虚无之主。但实际上,它通向的是‘诗源之海’——一切文字、情感、灵魂最初诞生的地方。只有拥有纯净诗魂和觉醒血脉的人,才能打开它,带回失落的文明火种。”
刘斌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刀,金焰早已熄灭,只剩焦黑的刀刃。他曾以为自己是在阻止一场灾难,但现在看来,他或许一直在阻止一场救赎。
“那你为什么让我摧毁祭坛?”
“因为旧的仪式已经被污染。”声音轻叹,“那七根骨桩吸取的是怨恨和痛苦,不是纯粹的诗心。如果让它完成,打开的将是混沌深渊。你做得对——你清除的是毒瘤,不是道路本身。”
刘斌沉默了很久,呼吸渐渐平稳。
他缓缓松开手,任短刀落地。
然后,他抬起左臂,把红痕直接按在骨门中央的眼睛图案上。
刹那间,整扇门亮了起来,星图转动,符文旋转,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门缝缓缓扩大,没有声音,但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一股温暖的光从中溢出,不像之前的红光那样邪恶,而是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而庄严。
光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悬在空中,笔画由星光组成:
“诗成者,可入吾门。”
刘斌望着那行字,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他轻声念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诗句落下,光芒大盛。
骨门轰然洞开。
门后,不是地狱,也不是虚空。
而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天空挂着九轮明月,草叶间飘着发光的文字,像萤火虫一样游动。远处,一座由诗篇堆砌而成的高塔静静矗立,塔顶直插云霄,顶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那是“诗心之火”,照亮所有迷失的灵魂。
风吹过耳边,带来千万人的低语,那是历代诗人留下的回响。
刘斌迈步走入光芒之中。
身后,骨门缓缓关闭,仿佛从未开启。
只有地上那柄断刀静静地躺着,刀身上,悄然浮现出一行新刻的小字:
“诗不死,魂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