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的银纹猛然炸开,整条手臂如同被火焰贯穿。他踉跄一步,却仍站着。
他知道这首诗本不该存在。
《归墟引》共四句,历代皆知,第五句从未现世。传说中,写下第五句之人,必遭天谴,魂飞魄散。而此刻,那字迹浮现的方式,竟与他体内银纹的脉络完全吻合。
“这不可能……”沈墨盯着阵盘,指尖发抖,“第五句的内容……是‘吾以血为墨,续命于诗’。”
她猛然抬头:“这是……献祭之句!一旦完整,整首诗就会成为召唤仪式,彻底激活归墟之力!”
林砚秋十指染血,仍不肯离琴。她用仅剩的两根完好的弦,弹出一段极低的嗡鸣,稳住中军节奏。每一次拨弦,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痛,但她没停。她知道,只要琴声不断,就能压制部分诗频入侵。
裴照抹掉嘴角血迹,刀尖点地,转向东线缺口:“三组跟我上!拦不住他们,就拖住!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让后方有机会破局!”
战士们齐声应诺,声音嘶哑却坚决。
沈墨在后方疾步穿梭,阵盘不断报警。她发现敌方诗频正在分裂成多个子频,像是准备同时攻击不同阵型节点。她刚要开口示警,却发现通讯频道里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加密信号段——它不在任何已知编码库中,却与《归墟引》的韵律高度相似。
她瞳孔一缩。
“这频率……不是复制的。”她喃喃道,“是回应。”
就像是……有人在另一个时空,也在诵读这首诗。
刘斌站在风中,望着那尊诵诗的战俑。
战俑突然低下头,蓝火般的眼眶直视着他。那一瞬,刘斌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苍老、疲惫,却又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平静。
“你终究还是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他知道,这一战不会再有退路,也不会有奇招逆转。敌人拿出了最后的底牌,而他也必须亮出全部的背负。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拔出腰间短刃,割开手掌,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这一次,他不再封印。
他要用自己的血,写一首新的开端。
他闭上眼,回忆起童年时父亲教他写字的情景。第一笔,是“人”字。第二笔,是“心”。第三笔,是“诗”。
而现在,他要写的,是一个全新的字——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而是属于未来。
他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划下第一笔。
不是“战”,不是“杀”,也不是“绝”。
而是“生”。
一个简单的横画,却蕴含无限生机。金光自他指尖迸发,融入天地诗脉。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每一划都耗尽他的精气神,但他不停。
当最后一笔落下,天地骤然一静。
那尊战俑的动作戛然而止。
碑上的第五句开始崩解,字迹如沙粒般剥落。
影武军的步伐乱了,诗频失序,黑甲表面浮现出裂痕。有的当场跪倒,铠甲寸裂,露出早已腐朽的躯体;有的仰天长啸,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
“成功了?”裴照喘着粗气问。
沈墨摇头:“不,是他切断了对方借用‘绝’字的通道,暂时中断了控制链。但他们还有别的手段。”
果然,片刻之后,战俑再次举起诗碑。
这一次,碑上浮现的不再是《归墟引》,而是一行陌生的古篆——
“诗亡,则道灭;道灭,则众生同归于墟。”
林砚秋猛地睁眼:“这是……创世残章!他们想重启诗源法则!”
若让其完成,整个世界将陷入诗律重构的混沌之中,所有文明记忆都将被重写,所有人将成为新诗律下的提线木偶。
刘斌笑了。
笑得凄然,却又释然。
他看向身边的战友——裴照满脸血污却依旧挺立,沈墨双眼布满血丝仍在运算,林砚秋十指尽碎仍抱琴不放。
他忽然觉得,这一战,值得。
那些死去的名字从未真正离去。父亲说过,真正的诗,从不刻在石上,而藏在不肯低头的眼里。
他抬起手,将断笔重新握住,蘸着自己的血,在焦土上写下三个字:
“不——承——认。”
这不是诗,不是咒,也不是阵。
只是一个态度。
一个凡人对命运的拒绝。
笔落刹那,大地轰鸣。
万千残魂自战场升起,那些曾战死的将士、被吞噬的诗人、被遗忘的名字,全都化作光点,汇聚于刘斌头顶,凝成一道璀璨的诗柱。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是所有不愿低头者的执笔者。
风再起,吹散乌云,露出久违的星光。
风过战场,那句曾悬浮半空的‘春风拂柳绿成行,不见离人见斜阳。’悄然浮现,光痕流转,终化作星尘散去。
刘斌抬头,轻声道:
“诗火未熄,人间尚存。”
“这一笔,由我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