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第六。
成。
第七。
行。
第八。
不。
第九。
见。
第十。
离。
第十一。
人。
第十二。
见。
第十三。
斜。
第十四。
阳。
当最后一个字“阳”落成时,五个短句连成一句完整的诗,静静地悬在战场中央。
没有人念出声。
可所有人都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心里响起的。
像某个童年的午后,阳光洒在窗台,母亲哼着歌,灶上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窗外槐花飘香,邻居家的孩子笑着跑过,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那一刻,世界温柔得不像真的。
可正是这份温柔,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刹那间,所有黑甲人同时停下。
面具出现裂痕。
铠甲内部的铭文疯狂跳动,像神经在抽搐。
紧接着,第一具黑甲人的颈部裂开,灰白色的雾气从中溢出,像蒸汽泄漏。它的脚步戛然而止,双臂僵直,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像是内部结构正在瓦解。
裴照愣住:“他们……在退?”
不是退。
是僵住了。
每一个黑甲人都保持着前进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动弹。他们的铠甲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非金非肉的材质,像是某种生物机械的残骸。而那些连接阵法的暗红能量丝,一根根断裂,坠入尘土,化作飞灰。
沈墨死死盯着残存的数据流,声音发抖:“能量逆流了!他们在被自己的系统排斥!这些装置……它们识别到了‘原初信号’,判定为非法入侵,启动了清除程序!”
林砚秋靠着断墙,嘴唇微动:“原来……诗不是武器。”
她望着那句漂浮的诗,眼中映着银光。
“是回家的路。”
她终于明白了。这些黑甲人,或许也曾是人。他们被改造、被编码、被抹去记忆,变成了战争机器。可当那句最简单、最真挚的诗句响起时,他们体内残存的人性被唤醒了——那是关于春天、关于等待、关于思念的记忆。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让他们停下脚步。
刘斌站在原地,诗简早已碎成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没动。
体内的诗魂异常安静。
可他知道,那不是结束。
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风重新吹起,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远处,一根青铜柱轰然倒塌,砸起一团尘烟。柱子底部早已腐蚀,铭文模糊,唯有中央一道螺旋纹仍在微弱闪烁,似乎还在挣扎着维持某种联系。
剩下的十一根,光芒忽明忽暗,宛如千年之前某位诗人闭眼前最后眨动的眼睑。
裴照喘着粗气站起来,刀尖点地:“接下来怎么办?”
刘斌缓缓抬起手。
掌心朝上,血还在流。
可伤口边缘,竟浮现出极细的银纹,像诗句的笔画,正一点点往皮肉里钻。那不是伤,而是一种融合——他的身体正在接纳那首禁诗的本质,成为新的容器。
他没看裴照,也没回答。
只是望着那片被银丝贯穿的战场,轻声说:
“他们怕这个。”
不是怕力量,不是怕杀戮。
而是怕记忆。
怕温情。
怕那些曾被他们遗忘的名字、故乡、亲人,以及某一刻真心写下的句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呢喃:“所以……我也不会再忘了。”
风渐渐停了。
夕阳西下,将大地染成一片暖金色。
那句“春风拂柳绿成行,不见离人见斜阳”,依旧静静悬在空中,未散,未灭。
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点微光,正缓缓移动。
像是有人提着灯笼,走在归家的路上。
而在更深的地底,某处封闭千年的石室中,一道刻满诗文的铜门微微震颤了一下。
门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仿佛有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