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肉身猛地一颤。
断的指骨“咔”地响,正在长。五脏像泡在温水里,烧痛退了。皮下的蓝纹开始缩,金纹从心口往外爬,顺着经脉走,和蓝纹撞,烧,逼它退回肩上的烙印。
他不再是挨打的。
他开始吸。
可就在力量冲上来时,光墙深处,一声低笑。
不是外头来的。
是从门心,从诗源最底下,冒出来的。
“你来了。”
刘斌神识一紧。
那声音熟得吓人——像师父,又像自己,还混着无数诗者的哼唱。不恨,却比恨更让人发毛。
“你总算懂了,门就是诗路。”
刘斌没回。神识像刀,慢慢插进光墙,想摸到那声音的根。
可刚探进去,记忆就倒灌。
他看见师父站在墨塔顶,手里拿着一枚铜牌,正是他现在攥着的那块。师父脸上没苦,只有静,甚至有点轻松。
“我等了你三十年。”师父的声音在记忆里响,“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最后一个写诗者。”
“为什么是我?”小时候的他问。
“因为诗不能断。”师父说,“诗是天地的呼吸,是人心的回响。诗一断,天地死,人心瞎。”
“可写诗的人,都会死。”
“是。”师父笑了,“但诗不死。只要还有人肯痛,肯写,诗就活着。”
记忆断了。
刘斌神识猛晃,差点散。他明白了。
师父不是被反噬死的。
他是自己走进门的。
拿自己的魂喂诗源,就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真懂“写诗者”是什么的人,等一个能打破轮回、重开诗路的人。
那个人,就是他。
“你不是来拿力量的。”那声音又来,这次,带点悲,带点软,“你是来接班的。”
刘斌闭上了魂眼。
他知道,只要彻底融进光墙,他的意识就永远留在门里,变成诗源的一部分。他会听见所有诗的哭,记住所有诗者的痛,变成下一个“门”的看守人。
可他也知道,要是他不进去,诗就真断了。
外面的世界,早忘了诗是什么。人用机器抄字,用算法凑韵,可没一句能让人哭,没一首能叫醒山河。
诗,快死了。
而他,是最后一个写诗者。
他吸了口气。
不是为了活。
是为了念。
他张嘴,声音从魂核里挤出来,低,但稳:
“天地裂,诗不灭,我来也。”
这一句,是师父的遗言,是他小时候的誓,也是现在的宣告。
光墙轰地裂开。
诗源之力像天河倒下,灌进他每一寸神识。他的魂开始发光,从指尖到发梢,从识海到血脉,全被金纹盖住。那些纹,不是烙印,是新的经脉,是诗的血管。
他的肉身,在塔顶慢慢站起。
灰烬落尽,晨光洒肩。蓝纹没了,金纹像藤,缠着,最后在心口开出一朵诗莲。
他低头,看手里铜牌。
血字褪了,变成一行小字,古篆刻的:
“诗者归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刘斌。
他是诗源的守门人,是写诗者的终章,也是新篇的开头。
他抬头,看天。
云裂了一道缝,阳光像剑,刺下来。
远处,一座废城里,一个孩子蹲在墙角,用炭笔写了个字:
“光”。
字刚写完,墙缝里钻出一株嫩芽,迎风长。
刘斌嘴角,终于动了。
他轻声说:
“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