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三足,符文刻着——跟竹简封印一模一样。底下跪个黑袍人,高冠,袖口山河纹。大荒朝礼服。那人仰头,嘴里涌黑血,还在念诗。每吐一个字,鼎上符文亮一分,最后“轰”一声,鼎炸了,碎片扎进他眼眶。刘斌认得那脸——是他自己。更老,眼窝深陷,额上烙着七个字:“诗不死,唯隐”。
他睁眼,冷汗顺着脊梁往下爬。
那符文……不是诗盟的。是皇室秘印。大荒朝覆灭前,只有祭天官能碰的禁术。可它怎么在他诗魂里?像一道疤,埋在记忆底下,被人封死。更吓人的是,那“他”死前,嘴动了,说的不是诗,是一句暗话:“归来者,当以血为引。”
他不写了。
指甲在墙角刻那符文。一刀,一刀,慢得像剥皮。刻完,用血点中心。血没流,被墙吸了,留下个暗红点。这墙是老锅炉房承重墙,水泥掺铁砂,不该吸水。可那血,像被吞了。
他盯着那点,没想通。
但警觉起来了。不光是诗魂坏了。他身体里有东西,不属他,也不属现在。像有人在他穿过来之前,就动了手脚。他是被挑的容器,还是被改的遗种?那“诗不死,唯隐”,是警告,还是召唤?
第八天,他开始背诗。
每天清早,第一缕光挤过破窗,他就坐在墙角,低声念。每个字,每句调,从抖的喉咙里挤出来,不求共鸣,只盼能震一下。
第七回背完《江雪》,金线颤了。掌心的字热了三秒,凉了。他低头看手,那七个字边缘泛出一丝银光,一闪没了。
他松了口气。
诗魂没死。睡着了。
他调了作息。夜里找吃的,白天缩墙角,闭眼养神。偶尔外头有巡逻脚步,他就屏气,连心跳都压低。有次保安拿手电照进来,光扫脸,他眼皮都没动。手电移开,听见那人嘟囔:“这地儿闹鬼,昨儿还听见有人念诗……”
他没笑。
因为昨夜,他真听见了。
有人在念《离骚》,声儿从地底冒上来,断断续续,像井里爬出来的魂。
第十一天,他发现金线断口,开始慢慢长。不是他自己修的,是那“诗不死,唯隐”的烙印在渗光,一缕一缕,补上去。像某种自动修的东西,只在安静时动。他忽然想起古书提过“隐诗种”——大荒末年,有诗修知道王朝要塌,就把诗魂封进活人血脉,以“隐”为契,等时候回来。
他懂了。
这烙印不是终点,是种子。封是封成了,可代价没完。诗魂在自己重组,慢,还不能打断。只要他再用一丝诗力,全白搭。那七个字,是钥匙,也是铐子。
第十四天,他试着站起来。
靠着墙,调呼吸,想让身子找回点劲。膝盖一动就扎着疼,他咬牙,再试。
他知道,等的不是机会。
是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