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他睁眼。
眼神像深井,没焦距,却像穿透石壁,看到地底深处。他不动,不说话,只往内看。识海清了,祭坛稳了,诗脉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潮水般的力,是沉的,像地脉,从脊柱一寸寸往上走,过心,到指尖,循环,像根扎进干土。
他慢慢抬手,食指在空中一点。
“诗”字没成,指尖溢出一缕青焰,凝成半寸长的骨刺,青金,棱角分明,悬在掌心,不散。不是气,是实的——字骨。它微微颤,像有心跳。
他闭眼,感受体内的诗力。旧伤还在,肋骨那儿锯着疼,是诏狱铁鞭留的。可诗脉一圈圈走,疼就轻一分。不是养伤,是重造。诗魂不再靠肉身,反过头来养肉身,像根扎进旱地,慢慢吸水,一寸寸活过来。
他低头看掌中字骨。青焰弱,但实,像能戳穿天。他指尖一弹,字骨飞出,撞上石壁,没炸,没灭,嵌进石头,留个小孔,孔边泛金纹,隐约浮出一句:“字出骨,骨承诗。”
角落里,那株死了十年的墨竹突然抖了一下。根裂开,一茎嫩芽钻出来,绿得发黑,叶尖挂着一滴露。露悬着,里面浮着个“诗”字,笔迹跟他掌中的一模一样。
他没看竹。盯着自己指尖,又划了一下。
这次是“逆”。字骨未成,青焰刚冒头,体内诗脉猛地一卡。脊柱金纹狂抖,识海里的“逆”字亮了,像在回应。可左臂旧疤突然裂开,黑血渗出,血里浮出半句:“……火不熄,人已非……”字扭着,像在挣扎。
他皱眉,没停。再运力,青焰又起,这次字骨成得快,半寸,更尖,悬在掌心,颤得更急,像活了。
他慢慢起身,动作极慢,怕牵动体内还没稳住的诗脉。脚踩地,床下的诗简又震了一下,一块悄悄裂开,露出一行小字:“字成骨,诗再生。”
他站直,抬手,掌中字骨对准石壁。
青焰一闪。
字骨飞出,不快,可空中拉出金线。撞上墙,整面石头像纸被撕开,裂缝弯弯曲曲,走三尺停下,正对一枚诗简。那简裂了,露出一行字:“字成骨,诗再生。”
他低头看掌心。青焰散了,皮肤底下有东西在流,像诗在走,像身体在变。
门缝开了一条,有人低声问:“能说话了吗?”
他没回头,只抬手,指尖在空中一点。
“诗”字没成,青焰溢出,凝成半寸字骨,悬在掌心。
那人没再问。他知道,有些话,不用说。
刘斌慢慢握拳,字骨在手里碎成青焰,顺着指缝流下,滴在地上。
火落处,石缝钻出一茎嫩芽,叶尖凝露,露里泛青光,像有诗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