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如同文火慢炖,煎熬着沈清弦的神经。表面越是平静,她内心的弦绷得越紧。玲珑阁内外一切如常,首批供应宫内的香药已准备就绪,只待内务府核定日期便可送入。江南方面也暂无新的波澜传来。然而,沈清弦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她撒下的网,应该已经开始收紧了。
果然,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宋怀瑾步履匆匆地来到书房,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动。
“东家,有动静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内务府那边传出消息,广储司六库郎中裘良,今日午后突然下令,封存了去岁至今所有由王家商号供应、用于宫人服饰及次要装饰的丝绸库存,并调取了相关的入库记录与验收单据!理由是……例行抽查,核对账物!”
沈清弦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在杯中漾开一圈涟漪。来了!裘良果然动了!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封存核查!这等于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王家,再无转圜余地!
“可知后续如何?”沈清弦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裘良动作很快,消息暂时被控制在广储司内部。但王家的眼线定然已经得知。目前尚不知裘良是否已经发现了确凿问题,但封存本身,已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宋怀瑾语速很快,“另外,市井中关于王家丝绸的流言,似乎也传得更广了些,虽未指名道姓,但‘以次充好’、‘供应宫中’等字眼,已足够引人联想。”
沈清弦微微颔首。一切都在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甚至更快。裘良的果决(或者说,是他对钱财或功劳的渴望)超出了她的预期。
“让我们的人,全部静默。无论内务府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沈清弦沉声吩咐,“另外,通知韩管事,加强阁内戒备,尤其是夜间,所有明哨暗哨,加倍警惕。”
她有一种预感,王允之的反扑,将会是雷霆万钧,且不择手段。
“是!”宋怀瑾领命,正要离去。
“等等,”沈清弦叫住他,“让我们在宫门附近的人,留意承恩公府的马车动向。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她要尽可能掌握王允之的反应。
宋怀瑾离开后,书房内重归寂静。沈清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天边一抹残红,如血般刺目。图已穷,匕将现。
与此同时,承恩公府内,已是一片阴云密布。
王允之听着心腹幕僚的紧急禀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裘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小六库郎中,竟敢公然封查他王家的货!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流言蜚语!
“废物!都是废物!”王允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连个裘良都摆不平?内务府那些收了我们好处的人呢?都是死人吗?!”
“公爷息怒!”幕僚冷汗涔涔,“裘良此次行动极其突然,态度强硬,似乎……似乎手里握有什么凭据。而且,此事恐怕……恐怕不只是裘良一人之意,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指使?是谁?!方文正?还是宫里哪个跟我王家过不去的?”王允之眼中杀机毕露,“查!给我立刻去查!裘良最近接触了什么人?那些流言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他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丝绸之事,是他最大的隐秘之一,一旦坐实,便是万劫不复!他必须立刻将这股火苗掐灭!
“去!立刻给宫里递牌子,我要见贤妃娘娘!”王允之停下脚步,厉声道,“另外,让江南那边的人动手!不能再等了!我要让沈清弦那个贱人,立刻、彻底消失!”
他已经顾不得太多,沈清弦此人,屡次坏他好事,如今更是可能触及他的核心利益,绝不能留!即便事后有些麻烦,他也必须将她铲除!
“是!公爷!”幕僚感受到王允之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一寒,连忙应下,匆匆离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