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沈清弦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捧着那紫檀锦盒,稳步上前,在距凤座数步之遥处,依宫规跪拜行礼,声音清越而不失沉稳:“民女沈清弦,叩见贤妃娘娘,娘娘千岁。恭献‘瑞雪兆丰’香,愿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殿内静了一瞬。端坐于上首凤座之上的贤妃,年约四旬,保养得宜,容貌端丽,气度雍容,目光温和中带着洞察。她并未立刻叫起,而是细细打量着下方跪着的女子,见她举止得体,气度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抬起头来。”贤妃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沈清弦依言缓缓抬头,目光谦恭地垂落于贤妃裙摆前方的地砖上,并未直视天颜。
贤妃看着她清丽脱俗的容貌和那不卑不亢的气度,微微颔首,对萧执笑道:“睿亲王有心了。这献香的女子,瞧着倒不似寻常匠人。”她转而问沈清弦,“此香,有何讲究?”
来了。沈清弦心神凝聚,将早已烂熟于胸的说辞清晰道来,从香方立意(瑞雪兆丰,清雅祥和),到主料选用(沉香、檀香之庄重,降真香之飘逸),再到辅料巧思(以陈皮瑞香合替代麝香,取其沉静清远,佐以珍珠粉增其润泽光华,暗合雪梅清韵),最后点明其安神静心之效。她言语清晰,不急不缓,既说明了香药的珍贵与用心,又未过分自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殿内诸位命妇亦凝神细听,她们皆是识货之人,闻此香方构思精妙,用料讲究,不禁对这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刮目相看。
贤妃听完,面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吩咐道:“呈上来,点上试试。”
内监接过锦盒,小心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深褐、表面光滑润泽的香丸,置于早已备好的白玉香篆之中,引火点燃。
一缕极细的青烟袅袅升起,初时并无明显香气,待那香丸受热,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便开始在殿中缓缓弥漫开来。那香气,初闻是沉檀的庄重醇厚,令人心静;细品之下,竟能分辨出陈皮的甘醇与瑞香的清远交织,仿佛雪后松林,幽深静谧;再品,又有一丝极淡的、如冰雪般的冷冽梅韵萦绕其间,涤荡烦浊。香气层次分明,过渡自然,醇和端丽中透着高远之意,闻之令人心神宁静,胸怀为之一畅。
“好香!”贤妃闭目细品片刻,睁开眼,眸中满是赞赏,“果然清雅端丽,祥和安宁,不负‘瑞雪兆丰’之名。睿亲王,此香甚合本宫心意,这献香之人,也心思灵巧。”她目光再次落在沈清弦身上,“沈氏,你很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沈清弦再次抬头,这一次,她依礼平视,目光清澈坦荡。
贤妃看着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以及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坚韧之气,心中微微一动。她久居深宫,看人眼光毒辣,这女子,绝非池中之物。
“赏。”贤妃淡淡开口,自有宫人端上赏赐,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并几匹宫缎。
“民女谢娘娘恩赏。”沈清弦叩首谢恩,声音依旧平稳。
献香之仪,至此圆满。沈清弦在内监示意下,躬身退至殿侧,垂首而立,仿佛又融入了背景之中。但殿内所有人都知道,从今日起,京城贵胄圈子里,“沈清弦”这个名字,连同她的“玲珑阁”,将不再是秘密。而她与睿亲王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也因这次公开的携手入宫,变得更加引人遐思。
凤阙惊鸿,虽只一瞬,却已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与权力场中,投下了一枚不容忽视的影子。沈清弦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闪。这第一步,她走稳了。而接下来的路,她知道,只会更加艰难,也更加……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