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府伪证被当堂戳穿,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水花,更是底下翻涌的污泥。刑部正堂内,气氛已从肃杀转为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弦身上,等待着那最终定鼎的一击。
沈清弦立于堂中,身形单薄,背脊却挺得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青竹。她清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三位主审官的凝重审视,老夫人那淬毒般的怨恨,以及……萧执那看似慵懒、实则带着无形支撑的一瞥。
“民妇沈清弦,”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因堂内极致的寂静而显得格外清晰,“所呈蓝皮账册誊抄页,皆录自亡母遗物。此册乃家母暗中记录,涉及七八年前,江南漕运巨额款项,通过‘贴费’、‘折兑’等名目,流入时任漕运监察、现任吏部侍郎褚文渊及其相关党羽囊中之私账!”
她不再有任何保留,直接将褚文渊的名字与职务公之于堂!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册中明确记录,经手人多为我父沈文渊,以及……时任工部员外郎、现任河东道巡查御史陆明轩!”她将陆明轩的名字也一并抛出,彻底撕开了这两人之间隐秘而牢固的勾结网络!
“正是因家母暗中记录此册,窥见其等贪墨巨款、动摇国本之罪行,沈家才招致灭门之祸!而陆府王夫人,”她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老夫人,语气冰冷,“亦因可能察觉褚、陆二人隐秘,被其等视为隐患,不惜以虎狼之药毒杀亲子,以作灭口与警告!”
她将王夫人小产之事的动机,直接与褚、陆二人的核心罪行挂钩,赋予了这桩内宅阴私更为沉重的政治色彩!
“此等行径,不仅是贪墨国帑,更是草菅人命,构陷忠良,祸乱朝纲!民妇今日冒死呈证,非为一己私怨,实为告慰沈家与王氏枉死之冤魂,肃清朝堂奸佞,以正国法!”
一番陈词,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她不仅呈上了罪证,更将案件的严重性,提升到了动摇国本的高度!
堂上一片死寂。三位主审官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与凝重。此案若属实,牵连之广,影响之深,足以震动整个大周朝堂!
“信口雌黄!污蔑!全是污蔑!”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抬起头,眼神疯狂,指着沈清弦尖声叫道,“是你!是你这个沈家余孽怀恨在心,伪造账册,构陷我儿与褚大人!诸位大人!切莫听信她一面之词啊!”
“是不是一面之词,验过便知。”一直沉默的萧执,终于再次开口。他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那看似单薄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目光扫过三位主审,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沈氏所呈誊抄页,笔迹可核对沈文渊夫人遗墨,款项可调取户部漕运总账及各地钱庄旧年存根,一一比对。人证,”他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灵芝和春草,以及面如死灰的老夫人,“亦可在严审之下,吐露实情。真相如何,不难查明。”
他顿了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人心:“倒是褚文渊,身为吏部侍郎,掌管天下官员铨选,却牵扯进如此巨案,更纵容家仆伪造证物,欺瞒三法司,其心可诛!本王以为,当立即奏明圣上,暂停其职,严加审讯!至于陆明轩……”他冷哼一声,“身在河东,亦难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