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藏着密信的细竹管送出后,水榭苑陷入了死寂般的等待。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沈清弦面上维持着惯常的平静,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她无法确定那年轻小厮是否可靠,更无法预知那关乎沈家旧案与陆府隐秘的账目散页,会引发怎样的波澜。
王夫人的压制依旧如影随形,水榭苑的用度被克扣得愈发厉害,连冬日必备的银霜炭份额都被以“需紧着老夫人和夫人用”为由,削减了大半。小鹊气得偷偷抹泪,沈清弦却只是默默将手炉里的炭火拨得更旺些,仿佛那微弱的热量能驱散这无孔不入的寒意。
暴风雨前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密信送出后的第三日午后,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檐,一场秋雨似乎随时都会倾泻而下。沈清弦正坐在窗边看书,忽听得苑外传来一阵嘈杂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同于往日仆役的轻缓,带着一种来者不善的凌厉。
她心中猛地一沉,放下书卷,刚站起身,便见李妈妈脸色铁青地引着几个膀大腰圆、面色冷硬的婆子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竟是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曹嬷嬷!
“沈姨娘,”曹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眼神却如刀子般在屋内扫视,“奉夫人之命,府中近日清点库房旧物,发现遗失了几样不大紧要却颇有年头的物件。为免日后说不清楚,夫人吩咐,各院都需仔细核查一番,尤其是……存放旧物的地方。”
她刻意加重了“存放旧物”几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了屋内那个刚刚晾晒过的旧箱笼。
来了!沈清弦指尖冰凉,心知这是王夫人的反击。所谓的“遗失物件”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搜查她那日晾晒的旧物,寻找可能存在的、对她不利的证据!是那日晾晒引起了怀疑?还是那年轻小厮传递消息时露出了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被冒犯的薄怒:“曹嬷嬷此话何意?莫非是怀疑我水榭苑私藏了府中之物?”
“姨娘言重了。”曹嬷嬷语气强硬,寸步不让,“并非单针对水榭苑,各院皆需核查,乃是夫人为了府中清净,不得已而行之。还请姨娘行个方便,让老奴等速速查完,也好回去复命。”
她身后的几个婆子已然摩拳擦掌,目光不善。
形势比人强。沈清弦知道,此刻强硬阻拦只会坐实嫌疑,引来更严厉的对待。她侧身让开,声音冷了下来:“既如此,妈妈们请便。只是我这水榭苑虽小,一应物品皆登记在册,若有损坏,休怪我不讲情面。”
曹嬷嬷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挥手示意婆子们动手。
一时间,屋内响起翻箱倒柜之声。婆子们动作粗鲁,将衣柜、妆台、书架一一打开,衣物、首饰、书籍被胡乱翻动。小鹊气得浑身发抖,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沈清弦用眼神死死按住。
沈清弦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走向那个旧箱笼的婆子。那婆子用力掀开箱盖,将里面的书籍、信笺、旧衣物一件件扯出,随手抛在地上,动作粗暴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