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沈清弦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她摊开手掌,那块沾染着暗红血迹的粗糙石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冷而沉重,仿佛握着一段凝固的、濒死的呐喊。血腥气似乎穿透了油布,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这绝非寻常的信物,而是从绝境中传递出的、带着体温与生命的最后讯息。
她强忍着不适,将石片凑近灯光,仔细审视那上面刻划的符号。线条仓促而扭曲,与符文皮革和“凝彩斋”传递出的那种古朴神秘风格不同,更显凌乱与急切。符号的主体,依旧是两个重叠的三角形,指向明确——西山。但在其中一个三角形的尖角处,多了一道深深的、几乎将石片刻穿的斜线,斜线末端,刻着一个歪歪扭扭、如同虫爬的“卍”字符,但这“卍”字符的末端并未闭合,反而像是一条突然断掉的绳索。
另一个符号,则像是某种兽类的简笔轮廓,似狼非狼,似犬非犬,形态狰狞,张着巨口,利齿对准了那个断裂的“卍”字。
沈清弦的心沉了下去。这组符号传递出的信息,充满了冲突、背叛与死亡的威胁。那深深的斜线与断裂的“卍”字,是否意味着联络线被切断?或者是指“鹤影”的身份已经暴露(“卍”字符在某些密语中代表身份或印记),危在旦夕?而那狰狞的兽类,是代表追杀者,还是暗示着某种代号为“犬”或“狼”的势力?
血迹、断裂的符号、狰狞的兽影……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西山的情势,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凶险。“鹤影”不仅伤重,而且可能正遭受着致命的追杀,传递出这块石片,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这一夜,沈清弦几乎未曾合眼。石片上的符号与血迹,如同梦魇般在她脑中盘旋。她将石片用数层干净的软布包裹,藏于妆匣最底层的夹缝之中,那冰冷的触感和血腥的暗示,却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灼烧着她的神经。
天刚蒙蒙亮,雨已停歇,只留下满院湿漉和彻骨的寒意。陆府门前,车马辚辚,人声扰攘,秋狩的队伍即将正式出发。老夫人亲自送至二门,嘱咐着随行的管事诸事小心。
沈清弦站在人群稍后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那些即将随行的仆役。韩副管事也在其中,正指挥着众人装载最后一批行李,他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刻意回避着内院女眷所在的方向。
她的心微微收紧。那块石片的传入,韩副管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否知晓这石片背后的血腥?他的紧张,仅仅是因为暗中传递消息的恐惧,还是也预感到了西山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喂养府中猎犬的小厮,牵着几条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细犬从旁经过,准备将它们带上专门运送猎犬的车辆。那几条平日里还算温顺的细犬,此刻却显得有些狂躁,不断冲着后巷的方向低吠,拉扯着绳索。
“怎么回事?还不快让这些畜生安静些!”一个管事低声呵斥道。
那小厮连忙赔罪,用力拉扯着绳索,嘴里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从前儿半夜开始就有些不安生,尤其是黑云,老是冲着后墙那边叫,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前儿半夜?正是那块石片被抛入她院墙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