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碎,旧岁已除。新年的朝阳并未驱散陆府上空无形的压抑,反而因着王夫人被禁足、沈清弦协理家务带来的格局变动,让这份压抑更添了几分暗流汹涌的意味。
水榭小苑内,年节特有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沈清弦臂腿上的伤痂已渐次脱落,留下淡粉色的新肉。她并未因伤势好转而懈怠,反倒比年前更加忙碌。库房对牌在手,协理之名已立,她需得在老夫人“静观其变”的默许与王夫人残余势力的暗中掣肘间,小心翼翼地行使着这来之不易的权柄。
年初一至初三,按制需入宫朝贺、各府拜年。沈清弦身份所限,自然无缘参与那些顶级的勋贵往来,却也需代表陆府,处理一些中下层官员女眷的年节拜帖与回礼。每一份礼单,她都亲自过目,斟酌分量,务求合乎规制,不落人口实。
周妈妈看着她案头堆积的文书和日渐清瘦的脸颊,心疼不已:“姑娘,这些琐事交给李妈妈去办便是,何须亲力亲为,仔细身子才是要紧。”
沈清弦放下手中一笔记录着某位吏部员外郎家眷喜好的纸条,揉了揉眉心:“妈妈,琐事之中,方能见人心,辨风向。李妈妈……未必全然可靠。”她顿了顿,低声道,“况且,我们也需借此,梳理出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是需得提防的。”
这日,她正在核对一批送往几位翰林院编修府上的年礼,目光在其中一份礼单上微微停顿。这份礼单来自一位姓赵的编修,家世清寒,品阶不高,按惯例回一份中规中矩的文房四宝或寻常绸缎即可。但李妈妈拟定的单子上,却多添了一方价值不菲的端砚和两匹苏锦。
“妈妈,这份赵编修家的礼,是否过于厚重了?”沈清弦唤来李妈妈,指着单子问道。
李妈妈脸上堆着笑:“回姨娘,这赵编修虽眼下品阶不高,但听闻其文章颇得刘阁老赏识,前程似锦。咱们府上如今……多结些善缘,总是不错的。”她语焉不详,眼神却带着一丝试探。
沈清弦心中冷笑。刘阁老?那是三皇子一党的中坚!李妈妈此举,是想借年礼之名,行攀附之实,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刻意将陆府与三皇子一派绑得更紧?
“李妈妈有心了。”沈清弦神色不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只是,陆府行事,向来以稳重温厚为本。过于扎眼的厚礼,恐引人非议,反为不美。还是按旧例准备吧,那份端砚和苏锦,撤下。”
李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却不敢违逆,只得应道:“是,老奴这就去改。”
看着李妈妈退下的背影,沈清弦眸光微沉。府中的人心,果然开始浮动了。王夫人禁足,有些人便迫不及待地想另寻靠山,或是趁机搅浑这潭水。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了细雪。沈清弦处理完手头事务,正想歇息片刻,苑外传来小鹊略显急促的声音:“姨娘,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是给您的。”
信?沈清弦微微一怔。她在京中并无亲友,谁会给她写信?
周妈妈接过信,仔细检查了封皮,并无署名,只写着“陆府西院沈姨娘亲启”,字迹是陌生的工整楷书。“姑娘,这……”周妈妈面露疑色。
“无妨,拿来我看。”沈清弦接过信,拆开火漆。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是寥寥数语,依旧没有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