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妾还敢回来?编排出这等鬼话,以为能蒙混过关?”王夫人听完李妈妈的禀报,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什么拍花党,什么暗窑子!分明是与人私奔不成,或是银钱花尽了,又想着回府里来享福了!这等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东西,陆府容不下!”
她当即下令:“李妈妈,带两个得力的婆子,去给她好好验验身!仔细看看,她这身子,还是不是清白的!若已非完璧,立刻捆了发卖出去,休得污了我陆府的门楣!”
这道命令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西院偏房。验身,这是对女子最大的羞辱。周妈妈脸色煞白,连连磕头求情:“夫人开恩啊!姑娘她刚遭大难,身子虚弱,经不起这般折腾啊!她一身伤痕,岂能……”
“闭嘴!”李妈妈厉声呵斥,“夫人吩咐,岂容你置喙!”她身后的两个婆子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床上的沈清弦,在听到“验身”二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她紧紧攥着衣襟,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是全然伪装。这屈辱,她记下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老夫人房里的翡翠姐姐来了。”
屋内众人皆是一怔。只见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翡翠款步而入,先是对王夫人行了一礼,然后目光扫过床上“奄奄一息”的沈清弦,平静开口:“夫人,老夫人听闻沈姨娘回来了,还带着一身伤,特意让奴婢过来瞧瞧。”
王夫人脸色微变,强笑道:“这点小事,怎敢劳动母亲过问?不过是个不守规矩的典妾……”
翡翠微微一笑,语气却不卑不亢:“老夫人说,沈姨娘毕竟是官宦之后,虽家道中落,入了府也是陆家的人。如今落难归来,一身是伤,若真如她所言是遭了歹人,我陆府若不问青红皂白便严惩,传出去,于府上名声有碍。老夫人意思,既然人回来了,伤也是真的,不妨先让她将养几日,待身子稍好些,再行问话不迟。验身之事……关乎女子名节,还是慎重些好。”
翡翠的话,如同在王夫人的怒火上浇了一盆温水,虽未完全熄灭,却也让其暂时无法熊熊燃烧。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要保沈清弦暂时无恙,至少不能让她在刚回来、一身是伤的情况下被羞辱至死。
王夫人胸口起伏,终究不敢明着违逆婆婆的意思,只得咬牙道:“既是母亲吩咐,便依母亲的意思。李妈妈,给她找个大夫瞧瞧伤,人就暂禁足在这偏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更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说罢,她狠狠瞪了沈清弦一眼,拂袖而去。
李妈妈等人也悻悻退下,只留下两个粗使婆子守在门外。
翡翠走到床边,看了看沈清弦,轻轻叹了口气:“沈姨娘好生养着吧。”便也转身离开。
危机暂时解除。
偏房内只剩下周妈妈和沈清弦。周妈妈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阿弥陀佛,幸好老夫人发了话……姑娘,你可吓死老奴了!”
沈清弦缓缓闭上眼,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背后已是一层冷汗。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关。王夫人的杀意并未消除,陆明轩的冷漠依旧,老夫人的庇护也未必长久。但无论如何,她总算重新踏入了这座牢笼,并且,成功地用一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她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听着门外婆子的脚步声,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半真半假的虚弱与疼痛,眼神在阴影中渐渐沉淀下来,变得幽深而冷静。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就是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一边“养伤”,一边重新织网,等待下一个时机。她的归来,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