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淅沥小雨在午后终于停歇,天空洗出一片略显苍白的蓝。戚雨靠在叶少柒的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
她刚从县立医院出来不过半天,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气味似乎还顽固地黏在鼻腔深处,与此刻车窗外流动的、混杂着食物香气、植物清气和水汽的晚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那起轰动一时的“无名毒尸”案虽然已告破,但过度透支的精神力和追捕陈明远时与凶徒最后的交涉刺激下导致的昏迷,让她不得不在医院里度过了整整三个星期。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但也不能总闷在家里,得循序渐进地接触‘人间烟火’。”开车的叶少柒声音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针织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平添几分柔美。“小七,透透气,看看人群,比对着四面白墙发呆强。”
戚雨幅度很小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像一台无声扫描的精密仪器,捕捉着街景中流动的信息。
人行道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履匆匆,领带扯得松垮,一边盯着手机屏幕,眉头锁成川字,嘴唇快速翕动,像是在低声咒骂大概率是加班刚结束的程序员或销售,正为家里孩子的功课或客户临时的变卦烦心。
不远处,一对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情侣,女孩笑着跳起来去抢男孩手里的甜筒冰淇淋,男孩故作严肃地躲闪,眼底却藏不住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宠溺。
青春的甜蜜,简单而直接,与她日常接触的那些被欲望和恶意扭曲的人性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习惯性地分析、判断,这是在她骨子里的本能,即使身体尚且虚弱,大脑的某个区域却拒绝休眠,固执地维持着高速运转。
这种观察力是她现在作为刑事顾问最犀利的武器,有时甚至比她那个无法控制的“通灵预言梦”更让她依赖。
“到了。”叶少柒将车平稳地滑入市中心广场的地下停车场,熟练地找到一个靠近电梯口的位置停稳。“江牧一说他医院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晚点忙完了直接过来汇合,让我们先逛着。”
戚雨点了点头,动手解开安全带。江牧一现在一想起这个名字,她心里会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两个人心照不宣为了同一个秘密共同前行。
在她这次住院期间,江牧一以他“前心理医生”的专业身份,不动声色地协助她制定寻找记忆方案。虽然因为她身体的原因还未实施,但是两个人也算是革命战友了。
电梯上行,轻微的失重感让戚雨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金属扶手。叶少柒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滑开,商场内部的光景扑面而来。
冷气充足,驱散了室外的黏腻,人潮涌动,嬉笑声、店铺促销的广播声、孩童的哭闹奔跑声、餐厅门口的叫号声汇成一片喧嚣而充满生命力的海洋,瞬间将戚雨包裹。她微微眯了下眼,有些不适应这过分的明亮和嘈杂。
叶少柒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小心地护在她身侧,用自己纤细却坚定的身躯隔开可能撞过来的行人。“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太吵?”
“还好。”戚雨轻声应道。
“想喝点什么?还是先去那边坐坐,缓一缓?”叶少柒指向中庭边缘一家装修雅致的咖啡店,店外设置的休息区相对清静一些。
“先坐坐吧。”戚雨没有逞强。病去如抽丝,她确实感到些微气短和疲惫,高强度信息输入的大脑也需要片刻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