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郭主任！谢谢师傅！”王建国六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差点就鞠躬倒地。王建国作为代表，用力抹了把眼角的湿意，哽咽着说：“我们一定好好学，绝不给您和新师傅丢脸！”吴大江拍着胸脯保证：“郭主任您放心，我们三个一定倾囊相授，把他们带成咱们车间的技术骨干，绝不让小伙子们失望！”孙小斌和马铁林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易中海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看着自己带了三四年的徒弟们转身就跟新师傅热络地打招呼，询问着接下来的学习安排，那种亲密的姿态，与刚才对他的疏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广播里“包庇特务”“接受调查”的字眼还在耳边回响，胸口像堵了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瞬间黑了大半，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机床运转的嗡嗡声在空洞地回荡。
郭大撇子安排好徒弟们的事，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在办公桌后坐下，就拨通了厂部保卫组的电话，详细说明易中海的情况以及徒弟们的立场，安排后续的对接事宜。电话还没挂，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孙小斌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报表，恭敬地说：“郭主任，王建国他们几个特意来跟我说，以后跟易师傅彻底划清界限，不仅工作上不接触，连工具、量具都要分开用，就怕沾染上闲话，影响政审。我已经把他们的工位调到咱们青年班组那边了，既方便我随时盯着他们学手艺，也省得旁人说三道四，影响车间团结。”
郭大撇子点点头，挂了电话，对孙小斌的安排很是满意：“做得对，这些细节考虑得很周全，年轻人心思重，把这些事处理好，他们才能安心学手艺。”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孙小斌坐下，“他们想学手艺是好事，也是咱们车间的新鲜血液，你多上心，刚开始别给他们安排太难的活，先从基础活教起，循序渐进，稳住他们的情绪。对了，把下周的生产任务报表和详细的带徒计划一起报给我，我好统筹安排。”
孙小斌连忙应声，从怀里掏出整理得工工整整的报表递过去，解释道：“郭主任，都准备好了。我和大江、铁林商量过了，根据六个小伙工的基出不同，给他们制定了不同的学习计划，还特意留了些精度要求不太高的基础精密件活，让他们跟着我们练手，循序渐进，不至于太吃力，也能慢慢建立信心。”郭大撇子接过报表，逐页仔细扫了一眼，看到上面详细的分工和进度安排，频频点头，他放下报表，拍着孙小斌的肩膀说：“你们三个是咱们车间的顶梁柱，技术好，责任心也强，好好干。去年的小组长名额虽然没成，但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这个位置早晚会是你的。晚上吃饭别迟到，把各组的骨干都叫齐，也让全厂其他车间看看，咱们钳工车间凭的是真本事，不是老资历，更不包庇歪风邪气。”
孙小斌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连忙起身道谢，干劲十足地离开了办公室。孙小斌走后，郭大撇子拿起桌上那份印着厂部公章的易中海处分通知，在“车间意见”栏里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向车间——吴大江正耐着性子帮易中海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马铁林则把一本崭新的二级工操作规范平铺在机床台面上，算是给对方留了最后的体面。郭大撇子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儿，不仅是教训易中海一个人，更是给车间里那些倚老卖老、不思进取的老工人提个醒：在他的车间里，规矩比资历大，是非比人情重，有真本事才能站得住脚。
同一时间，与钳工车间隔着两个厂房的锻工车间里，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灼烧后的腥气。刘海忠刚听完厂区广播里的通报，就忍不住拍着大腿笑出了声，手里的小锤没拿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他正带着三个徒弟给一批大型钢件淬火，通红的钢件从炉子里夹出来时，冒着滚滚的热气，滚烫的钢水溅落在地面上，形成点点火星，瞬间就冷却成黑色的铁珠。他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他随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高声喊道：“都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易中海那老小子迟早要栽！拿着八级工资历到处压人，连郭主任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好了，包庇特务被通报，降成二级工了，这跟头栽得够惨吧！”
“这易中海真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赵铁根放下手里的大锤，抓过搭在肩上的粗布毛巾擦脸，毛巾都被汗水浸透了，他的手还在因为后怕而微微发抖，“广播一响我就吓懵了，特务啊，那是能随便沾的吗？他徒弟换师傅换得太对了，要是再跟着他，别说学手艺了，这要是被保卫组的人盯上，一辈子都毁了！我老家邻居就是因为跟坏分子说了几句话，政审卡了十年，连媳妇都娶不上！”
李学军把沾着铁屑和煤灰的草帽往头上一扣，遮住刺眼的炉火，附和道：“可不是嘛！跟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学手艺，本事没学到，先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了，太不值当了。还是师父您靠谱，教我们手艺的时候掏心窝子，连您自己摸索了好几年的淬火降温技巧都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们，跟着您干活，我们不光学技术，更学做人，心里踏实！”他的话刚说完，另外两个徒弟也跟着点头附和，脸上满是敬佩的神色。
刘海忠听得心里舒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抬手拍了拍刚淬火完成的钢件，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精神一振，刚才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