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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陪伴的质地(1 / 2)

梅雨季的樟城,空气里总悬着化不开的水汽。老樟树的叶子被洗得油亮,雨水顺着叶尖滴落,在树下积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苏北撑着一把大黑伞,伞下挤着三个人——他,张翼,还有紧紧牵着手的小沐阳。

这是沐阳小学报名的日子。

孩子穿着崭新的校服,白衬衫配藏蓝短裤,小脸上写满了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郑重。他坚持要自己背书包,尽管里面只装了一支铅笔和一个练习本。“我是小学生了。”一路上,他重复了好几遍,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向世界宣告。

学校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孩子。鲜艳的横幅写着“欢迎新同学”,高年级的少先队员在维持秩序,稚嫩的脸上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苏北看到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父母,同样牵着孩子,同样眼神里藏着不舍与期盼。

“爸爸,你会想我吗?”排队时,沐阳忽然仰头问。

苏北蹲下来,视线与儿子齐平:“会啊。但爸爸更高兴的是,你要开始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小世界了。”

“就像小兔子离开树洞?”沐阳最近痴迷动物绘本。

“对。但小兔子晚上会回树洞,你放学也会回家。”苏北摸摸他的头,“而且树洞永远在那里,等你回来。”

张翼在旁边温柔地看着这一幕。她今天特意穿了浅蓝色的裙子——沐阳说她穿蓝色好看。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用手机记录下父子对话的瞬间。

报名流程简单高效。交材料,领校服,见班主任。班主任是位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姓林,笑容很温暖。她蹲下来和沐阳握手:“苏沐阳同学,欢迎你。听说你喜欢讲故事?”

沐阳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看老师,又看看父母。苏北笑着解释:“林老师是我以前学生的同学,我们聊过天。”

“所以我知道沐阳是个小故事大王。”林老师眨眨眼,“我们班每周五下午有‘故事时光’,期待你的分享哦。”

走出校门时,雨停了片刻。阳光挣破云层,在老樟树的水珠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沐阳忽然挣脱父母的手,跑到树下,仰头看了很久。

“怎么啦?”张翼跟过去。

“我在跟樟树说,”孩子的声音很认真,“我要上小学了。你会想我吗?”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颗水珠落下,正好滴在沐阳仰起的小脸上。他咯咯笑起来:“樟树说会!它用雨亲我了!”

苏北和张翼相视一笑。这种孩童式的诗意,是成年人早已遗失的珍宝。

回家的路上,沐阳在中间,一手牵爸爸,一手牵妈妈,走着走着忽然跳起格子——踩干的地砖,避开水洼。他的书包在背后一下一下地拍打,像只快乐的小翅膀。

“时间真快。”张翼轻声说。

“嗯。”苏北握紧她的手。二十年前,他是那个紧张的新生;二十年后,他成了送孩子上学的父亲。这中间的岁月,像老樟树的年轮,一圈圈沉淀,厚重得无法言说。

沐阳开学后,家里的节奏悄然变化。早上七点半出门,下午四点半接回。作业不多,但需要家长签字的“亲子阅读记录”每天都有。苏北重新翻起童话书,张翼则研究起营养食谱——据说小学生需要补充更多蛋白质和维生素。

周三下午的村小学之约,苏北依然坚持。陈校长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甚至会主动请教:“苏先生,您看这个阅读计划要不要调整?”“孩子们对科学类绘本兴趣不大,有什么办法吗?”

苏北从不给标准答案。他总是说:“我们可以试试……”或者“你觉得孩子们会喜欢哪种方式?”这种平等探讨的姿态,让年轻校长既放松又受益。

有一次,他们讨论到“挫折教育”。陈校长苦恼于现在的孩子太脆弱,一次小测验没考好就哭鼻子,同学间闹点矛盾就要找老师。

“我小时候,”苏北回忆道,“最怕的是体育课。协调性差,跑步慢,总是被同学笑。有段时间,一想到体育课就肚子疼。”

“那后来呢?”

“后来遇到了一个体育老师。他没逼我非要跑多快,而是说:‘苏北,我发现你观察力很好。你帮老师看看,同学们跑步时姿势有什么问题?’”苏北笑了,“于是我就成了‘小小体育观察员’。虽然还是跑不快,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不怕体育课了。”

陈校长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不是消除挫折,是帮孩子在挫折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可以这么说。”苏北看向窗外,操场上孩子们正在踢球,“每个孩子都有短板,但也有独属于他的光。教育的难点和魅力都在于——找到那束光,然后把它点亮。”

这番话后来被陈校长写进了工作笔记,标题是“教育是点亮,不是修剪”。

十月底,李建国正式退休。村小学办了简单的欢送会,苏北带着沐阳去了。老校长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是孩子们集体创作的一本画册——每页都是一个孩子心中的“李爷爷”:有的在讲故事,有的在修课桌,有的在陪生病的孩子等家长……

翻到最后一页,是沐阳画的:一棵大树,树下坐着老人和孩子,树上结满了书。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李爷爷是会长书的树。”

李建国捧着画册,手微微发抖。他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戴上,看了很久。

“我这辈子,”他声音有些沙哑,“没当过什么大官,没赚过什么大钱。但今天,我觉得自己特别富有。”

欢送会结束后,李建国拉着苏北在樟树下坐了很久。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与树影叠在一起。

“苏北,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老校长忽然说,“当年你考上县一中,但家里没钱交学费,是你爸半夜来找我。他喝得醉醺醺的,抓着我的手哭,说‘校长,我儿子得读书,我不能耽误他’。”

苏北呼吸一窒。这是他从未听过的版本。记忆中,父亲总是暴躁的、冷漠的,他以为父亲根本不在乎他读不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