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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春芽(1 / 2)

樟城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昨天还裹着厚外套,今天阳光就暖得可以穿单衣了。老樟树敏锐地捕捉到季节更迭的气息,光秃的枝梢冒出点点嫩绿,像夜空里初现的星辰,稀疏却充满宣告的意味。

张翼的预产期在四月初。进入三月后,她的行动明显迟缓起来,但精神很好。每天午饭后,她依然坚持在小区里慢慢走一圈,苏北总是陪在旁边,手臂虚环着她的腰,随时准备搀扶。邻居们见了都笑着打招呼:“张老师快生了吧?”“苏老师要当爸爸了,紧张不?”

苏北总是笑着点头,手心却微微出汗。是的,他紧张。这种紧张和当年签下第一笔大单、或者基金第一次上电视报道都不一样。那是对未知的、沉甸甸的责任的敬畏——一个小生命即将完全依赖他们,而他和张翼要学习成为父母。

“昨晚我又梦见教孩子认字,”早餐时,张翼咬了一口全麦面包,眼睛亮晶晶的,“他坐在我腿上,手指着绘本上的‘树’字,念得特别清楚。”

“‘他’?”苏北放下牛奶杯,“你确定是儿子?”

张翼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但女儿也很好。”她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腹部,“不管男孩女孩,希望他/她像你一样坚韧,像你妈妈一样善良。”

苏北心里一暖。母亲去世二十八年了,张翼从未见过她,却从老照片和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温柔坚韧的女性形象,并希望将这些特质传承下去。这种心意,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基金会的交接在这个春天进入实质阶段。李想作为轮值主席,主持了第一次完全由年轻团队策划的春季项目评审会。苏北和张翼作为观察员列席,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

“我们刻意没有提前看项目书,”会前,苏北对李想说,“想看看你们的判断标准。”

会议开了整整一下午。十五个项目申请,涉及乡村阅读推广、教师培训、留守儿童心理支持等多个领域。年轻理事们争论激烈,数据、案例、实地调研报告在投影仪上轮番出现。苏北注意到,他们不再单纯依据“故事是否感人”做决定,而是更多考虑项目的可持续性、可复制性和长期影响。

有一个贵州山区的艺术教育项目,申请者是位美术学院毕业的“北翼学子”,想在家乡小学开免费美术班。报告写得充满激情,附上的孩子画作也确实灵动。但评审组提出了尖锐的问题:颜料画纸的长期来源?当地家长是否支持?如何评估教学效果?

“艺术不是刚需,在很多贫困地区,家长更希望孩子把时间用在主课上。”杨秀说,她现在是项目评审委员会负责人,“但这个项目打动我的是,申请者设计了一个‘自然材料创作’模块——用树叶、石头、泥土作画。这既解决了材料问题,又让孩子们重新认识家乡的一草一木。”

最终,这个项目获得了“有条件通过”——先给半年试点资金,需要定期提交过程报告,并邀请当地教师参与。既给了机会,又设定了边界。

散会后,李想走到苏北和张翼面前,额头有细汗,眼睛却很亮:“苏老师,张老师,感觉怎么样?”

“比我们当年专业多了。”苏北真诚地说,“我们那时候更多是靠直觉和热情。”

“但直觉和热情依然重要,”张翼补充,“刚才讨论那个留守儿童心理项目时,你们在数据之外,也考虑了孩子们真实的情感需求。这种平衡很难得。”

李想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们私下讨论过很多次,担心是不是太‘冷冰冰’了。毕竟基金是从您二位的情怀开始的。”

“情怀是火种,制度是炉膛。”苏北拍拍他的肩膀,“火种需要炉膛才能持久燃烧,炉膛需要火种才有温度。你们做得对。”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街道染成暖金色。张翼走得很慢,苏北配合着她的步伐。

“看到他们,真的可以放心了。”张翼轻声说。

“嗯。”苏北点头,“但我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

“我在想,等孩子大一点,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更小、更慢的事。”苏北斟酌着词句,“比如,回到我老家,就在那所村小学,我不当理事长,就当个每周去一次的阅读课志愿者。带孩子们读读书,讲讲外面的世界,就像当年老校长对我那样。”

张翼停下脚步,看着他。春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眼里有温柔的光芒在流动。

“我以为你会想带孩子看更大的世界。”

“会啊。但我也想让他知道,世界不只在高楼大厦里,也在田间地头,在那些需要光却常常被忽略的角落。”苏北握住她的手,“而且我想让他看见,他爸爸不只是个在办公室里批文件的人,也会蹲在地上和孩子们一起看书,会因为一个孩子的进步高兴好几天。”

张翼笑了,那笑容在夕阳里格外动人:“那就去。我陪你。我们可以租个小房子,周末去住。让孩子在樟树和稻田之间长大,知道自己的根不只扎在城市里。”

这个设想让两人都兴奋起来。晚上,他们靠在床头,苏北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不是商业计划书,而是一个朴素得多的方案:每周五下午去村小学,带三到六年级的阅读课;在村里办个小小的免费图书角;也许还可以组织在外的“北翼学子”轮流回去,给孩子们讲讲他们的专业、他们的城市、他们走过的路。

“不要叫项目,”张翼看着笔记说,“就叫……‘老樟树下的故事会’。”

“好名字。”苏北在扉页上写下这七个字,笔迹郑重。

三月底,张翼开始出现规律宫缩。去医院的那个清晨,樟城下着蒙蒙细雨。苏北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张翼,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得很长。行李箱里除了待产用品,还有一本苏北母亲留下的旧诗集——张翼说,想读给肚子里的孩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