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击其惰归(1 / 2)

洪苦讴声势浩大的围攻,被我们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策略打得落花流水。这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重伤了芽采刹那条疯狗,但最终还是被他逃了。

我站在旗舰“巨鲸号”的船头,看着弟兄们在欢呼,在咆哮,尽情地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但我,却笑不出来。

我闭上眼睛,那片由鲜血和怨魂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血鸦军团,便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不是幻觉,不是“迷魂香”,而是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层面的、真正的邪恶力量。

我想起了莎华说过的话。

“洪苦讴的背后,有极其邪恶的力量。”

“如果他们真拥有这些巫术,那说明他背后那股邪恶的力量,一直都在。”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海盗帝国。更是一个与魔鬼为伍的黑暗王朝。

回到河口三角洲,马兰诺人和沙猊部落人在得知我们不仅守住了家园,更将“拿督劳勿”的主力舰队打得丢盔弃甲之后,早已载歌载舞地,涌到了码头,用他们热烈、真挚的方式,欢迎着我们这些英雄的归来!

当晚的庆功宴,巨大的篝火在新建的寨子中央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和浓烈的米酒味,暂时驱散了战争留下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然而,在我们这些核心头领围坐的这堆小篝火旁,气氛却远没有那么轻松。

我、伊娜拉女王、缇娜、周博望、鲨七、以及独臂的差山荷,边喝着酒,边聊起今天的战斗。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盯着面前那跳动的火焰。“我看到,洪苦讴,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他吟诵起咒语,任由自己的血,滴落在甲板上。”

“然后,整个河面……所有伊班人的尸体和血水,都开始……冒烟。是红色的烟,像雾一样。那些血雾,自己动了起来,在空中汇聚,变成了……乌鸦。成百上千只,眼睛是红的,身上还往下滴着血。”

我的描述,让篝火旁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缇娜和差山荷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伊娜拉没有参加战斗,她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我,那双睿智的眼眸中充满了惊疑:“血……能变成鸟?张帮主,你确定……那不是你看错了??”

“不是。”我摇了摇头,声音斩钉截铁,“那些东西,有爪子,有喙,它们会攻击人。我们的弟兄,有十几个被它们抓伤,伤口到现在还是黑的。”

听到我的话,伊娜拉她那张雍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她极力想掩饰的恐惧。

她缓缓地说道:“我们马兰诺族,信奉的是森林与海洋的万物之灵。对于那些来自黑暗的、需要用鲜血和灵魂作为代价的邪恶法术,我们知之甚少。”

“我只知道,”她的声音,变得如同耳语,“那是……从苏禄群岛那边流传过来的一种……极其邪恶的血巫术。”

“很多年前,缇娜的叔父查玛长老,他曾为了研究我们部族的古老历史,游历过整个南洋。他似乎……在苏禄的某个古老废墟之中,发现了一些关于这种血巫术的可怕记载。”

“可惜……他已经……”伊娜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痛,“关于这个秘密,或许……只有他才知道得最清楚。”

听到伊娜拉这样说,大家都一阵默然。

周博望皱起了眉头,将话题拉回到了更现实的层面。

“帮主,女王陛下,”他沉声说道,“巫术之事,固然诡异。但……属下心中,却有另一事不解。”

“先生请讲。”

“芽采刹的那支援军舰队,无论是船只的制式,还是火炮的数量和质量,都明显要超越洪苦讴亲自带领的主力舰队。按理说,洪苦讴没理由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交给一个手下,还是作为后手的援军。”

“是啊!”差山荷也凑了过来,他灌了一大口酒,骂骂咧咧地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洪苦讴那个老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鲨七挠了挠头,“我猜,八成是那个狗贼轻敌了!他以为光靠他那些伊班疯狗,就足以将我们碾碎,所以才把最好的船,留给了芽采刹当后手!”

“但是……”差山荷话锋一转,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闪过凝重的神色,“张帮主,您或许还不知道。‘拿督劳勿’洪苦讴,他……并不仅仅是伊班海盗的头领。”

““他真正的根基,是那些比伊班人更狡猾、也更擅长海战的苏禄—伊拉农人!”

“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早已将伊班海盗、甚至一部分像我们这样的马来海盗,都收服在了麾下!他,是我们这片海域所有‘黑道’势力共同推举的……‘拿督’!”

“所以……”差山荷看着我,声音干涩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我们这次打败的,或许……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这……不过是他的一次……小试牛刀罢了。”

听了差山荷这句话,大家又是一阵讶异,篝火,熊熊燃烧,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大家在得知了“拿督劳勿”洪苦讴那真正实力之后,渐渐地,被一种对未来那场无法避免的血战的凝重所取代。

我一口又一口地,给自己灌着米酒,心中那股因为放跑了芽采刹而产生的无边恨意汹涌。

缇娜悄悄地坐到了我的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学着我的样子,也捧起一个椰子壳做成的酒碗,小口小口地抿着。

她清脆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轻声问道:“保仔哥……我们……我们不是赢了吗?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我的声音,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冰冷而沙哑:

“可恨。”

“最后,还是让芽采刹那条疯狗……逃了。”

“没错!!”鲨七在听到“芽采刹逃了”的瞬间,猛地将手中的酒碗狠狠地砸在地上!他那双本就因为酒精而通红的眼睛,瞬间被刻骨的仇恨所填满!

“帮主!一想到那个杂种还活着,一想到何直和黑仔他们死得那么惨!我……我就恨不得现在就带人,杀到他米里的老巢去!把他……剁成肉酱!!”

我缓缓地,抬起头,迎向了所有人的目光。

“鲨七哥,你说得对。”

我顿了顿,在那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注视下,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所以,我想,就这两天。”

“去把芽采刹在米里的那个‘苏亚甲高地’的老巢……给他彻底端了。”

死寂。

针落可闻。

如果说,之前关于洪苦讴实力的分析,只是让众人感到凝重。

那么,我此刻这番话,则无异于一让大家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差山荷,这位独臂的马来头领,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如看一个疯子,“张帮主!你……你没喝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