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反击战的胜利,代价是惨重的。马兰诺族人的主寨化为一片焦土,缇娜的叔父,那位德高望重的查玛长老,惨遭枭首。这份血海深仇,如同最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我们与缇娜的马兰诺族人、以及那支同样遭受重创的“红蛇帮”马来海盗,也因此结成了最稳固的、用鲜血浇筑的同盟。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几乎将所有来自后世的、关于灾后重建和营地建设的知识,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这座濒临毁灭的马兰诺族寨子之上。
我深知,要想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真正站稳脚跟,要想让我们这个刚刚用鲜血浇筑起来的脆弱同盟变得坚不可摧,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展现我的武勇,更要展现出一种能带领他们所有人,过上更好日子的智慧与能力!
在我的亲自规划和指挥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家园重建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我首先做的,便是规划与分工。
我没有立刻让大家动手。而是先带着伊娜拉、缇娜、差山荷以及我们几方的核心头目,踏遍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废墟。
然后,我捡起一根烧焦的木炭,在一块被战火熏黑的、相对平整的巨大岩石之上,画出了第一张属于我们这个新生联盟的、全新的家园蓝图。
“这里,”我指着那座被河流环绕、易守难攻的长屋堡垒,“将是我们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军事要塞。所有的武器、粮食和核心人员,都必须集中于此。”
“而外面这片被烧毁的主寨,”我的木炭,在岩石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区域,“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搭建。我们要重新规划!”
“所有新建的吊脚楼,必须按照这个‘品’字形结构排列!屋与屋之间,要留出足够宽的、可以两马并行的通道!既方便日常通行,也能在战时,形成交叉的射击死角,让敌人无处可躲!”
“所有村寨的外围,要挖三尺深的壕沟!壕沟之外,要用我们砍伐下来的、最坚硬的坤甸铁木,修建起一道高达两丈的、带有了望塔和射击口的……木石混合城墙!”
“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我的木炭,又在图纸上点下三个点,“我们要建立三个独立的、专门的功能区——锻造兵器的‘百炼堂’,修补船只的‘神工坊’,以及……集中处理西米和渔获的‘丰食仓’!”
我这套充满了现代军事要塞和城市规划理念的蓝图,让伊娜拉、缇娜和差山荷,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村寨的建设,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道道”!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废墟之时,一场前所未有的家园重建工作,在我的号令之下,正式拉开帷幕。
伊娜拉女王和差山荷本以为,我们会像他们一样,召集族人,砍伐树木,然后按照传统,重新搭建起那些高大的吊脚长屋。
但我没有。
我们没有采用马兰诺族人那种相对原始、也相对随意的杆栏式建筑方式。
我将伊娜拉、缇娜、差山荷以及我们三方所有的小头目,都召集到了那座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框架的主寨之前。
而是由我亲自画出图纸,规划出了一个全新的、科学、坚固的村寨布局!
我捡起一根烧焦的木棍在大石块上,画出了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全新世界。
“看,”我指着身后那片和缓的山坡,“我们不能再在河边的平地上建房子了。一场洪水,或者敌人的一轮火攻,就能让我们再次失去一切。”
“我们用火烧和斧凿,在山坡之上开辟出了平整的梯田式地基,将新建的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每一层房屋,都是下一层房屋的天然壁垒。这样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平地空间,更能有效地防御未来可能发生的水涝和敌人的攻击!”
“我们的房子,也不再用纯木搭建。”我的木棍,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带有地基的、四四方方的房屋结构图。
“我们用从雨林中砍伐来的、最坚固的婆罗洲铁木作为梁柱和框架——那是房子的骨骼。”
“我们用混合了黏土、沙石和糯米浆的特殊‘三合土’来夯实墙壁——那是房子的血肉!这种墙,火烧不穿,箭射不透!”
“我们用火烧的瓦片来替代原本的茅草屋顶——那是房子的盔甲!不怕风,不怕雨,更不怕火!”
我的这番话,以及我在地上画出的那个充满了各种奇特线条和结构的“设计图”,让在场的所有南洋土着,都听得如痴如醉,如同在听天书。
他们从未想过,房子还能这么建?!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怀疑之后,伊娜拉,这位马兰诺族的女王,第一个,表达了她无条件的信任。
“就按……张帮主说的办!”
我将所有的幸存者,无论是我红旗帮的弟兄,还是马来海盗,亦或是马兰诺本族的族人,都进行了最有效率的编组。
青壮男子,被我分成了伐木队、采石队、建筑队和巡逻队。女人和孩子,则在伊娜拉和缇娜的带领下,负责清理废墟、收集食物、以及……照顾所有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伤员。
中国人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种田天赋”的强大能力,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
而我红旗帮的弟兄们,则在宋威、郑荷西、林玉麟这三个工匠弟子的带领下,化作了最高效的“施工队”。他们用我教给他们的、最简单的杠杆原理和滑轮组,轻易地便将那些重达千斤的巨木和石块,吊上了陡峭的山坡。
马兰诺族的妇女们,则在伊娜拉和缇娜的亲自带领下,展现出了她们作为“西米女王”后裔的细致与耐心。她们负责将黏土、沙石和……由她们亲手舂成的、宝贵的糯米浆,按照我给出的严格比例,混合、搅拌,制作成那种在她们看来神奇无比的“三合土”。
他们跟宋威、郑荷西、林玉麟建造了全新的、带有双人拉动风箱的木炭炼炉,将伊班海盗那些破铜烂铁,重新回炉,锻造成了一柄柄寒光四射的利刃!
而我,则将更多的“黑科技”,带到了这片原始的土地。
更让缇娜和所有马兰诺族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引入的那些,在他们看来简直如同神迹般的公共卫生设施!
给水渠与排水渠!
我带领着几十名最精壮的弟兄,亲自勘察地形,利用山势的落差和简单的虹吸原理,从后山那条清澈的山泉之中,用掏空了的巨大竹子,搭建起了一条长达数里的引水渠道!
清澈甘甜的山泉水,通过这条被弟兄们戏称为神龙之管的竹渠,源源不断地,被引入到寨子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我们还用烧制的陶土和细密的沙石,在蓄水池的末端制作了简易的过滤和沉淀池,确保了所有人的饮水安全!
与此同时,在寨子的另一侧,一条深宽的排水渠,也被挖掘出来,所有生活污水和雨水,都通过这条渠道,被统一排放到远离水源地的下游河道之中!
有了干净的饮水,有了排污的渠道,接下来,便是关键,也引起了最大争议的卫生措施!
我在寨子的下风处,规划了专门的公共厕所和牲畜圈养区。并严令所有人,无论地位高低,都必须定点处理排泄物和生活垃圾!
这个命令一出,整个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起初,对于我这些看似多此一举的卫生要求,许多早已习惯了随地大小便的马来海盗和马兰诺族人,都颇有微词。
他们没有当面反对我,但在私下里,却是怨声载道,阳奉阴违。
“搞什么鬼?拉屎还要跑那么远?”
“就是!咱们是海上的汉子,又不是岸上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哪来这么多臭规矩!”
“我看这张帮主,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干净了,有点邪门!”
最初的几天,寨子里依旧是随处可见屎尿横流,垃圾被随意地丢弃在吊脚楼下,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没有立刻发作,我知道,几百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靠一纸命令就能轻易改变的。
第三天,差山荷,这个独臂的马来海盗头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带着几个小头目,找到了正在监督寨墙建设的我。
“张帮主,”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不解,“您那个……‘茅房’的规矩,弟兄们……都觉得有些……不方便。”
“我们是海上的人,也是林子里的人。”他比划着说道,“尿尿拉屎,天经地义,随便找棵树,或者对着大海,就解决了。现在……您让我们所有人,都要跑去那个几百步外的臭坑里……弟兄们……都在笑话,说您管天管地,连人拉屎放屁都要管。”
他的话,说得粗俗,却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我看着他,平静地问道:“差头领,我问你,上个月,你们的人因为腹泻和发热,病倒了多少弟兄?”
差山荷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大概……二三十个吧。雨林里瘴气重,正常。”
“那我们红旗帮呢?”我继续问道,“我们同样住在这片林子里,为何只有三五个人,略感不适?”
差山荷,哑口无言。
我指着远处那条清澈的引水渠,又指了指寨子里那些还在随意倾倒的垃圾,沉声道:“病,不是从瘴气里来的。是从我们的嘴里吃进去的,是从我们喝的水里,流进肚子里的!”
“那些屎尿和垃圾,看着不起眼。但它们会渗进地下,污染我们的水源!会招来无数的苍蝇和蚊虫,将病菌带到我们的食物上!一场大雨过后,甚至可能引发一场足以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的瘟疫!”
我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向他解释着关于细菌和传染病的、最基础的现代卫生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