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纳贤初现分歧(1 / 2)

嘉庆十四年(1809年)这场史无前例的特大台风,如同无情的巨犁,将整个广东沿海的富庶与安宁,都翻了个底朝天。城镇化为废墟,田舍沦为泽国,无数百姓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亲人和所有赖以为生的活路。官府的救灾迟缓而低效,甚至还有贪官污吏趁火打劫,更是将这人间惨剧,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然而,在这片被天灾与人祸共同蹂躏的土地之上,一股出人意料的力量,却如暗夜中的灯塔,为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灾民,点亮了一线生机——那便是我红旗帮!

自我下令,红旗帮上下倾尽全力,在沿海各处设立粥厂、修葺房屋、清剿匪盗、恢复生产之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广东沿海的灾情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那些曾经对我们这些“海上恶霸”避之不及的穷苦百姓,如今却将我们视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将我张保仔与香姑的故事,编成各种传奇歌谣,在街头巷尾传唱。红旗帮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这场天灾,对于我们红旗帮而言,除了带来了巨大的物资消耗和救灾压力之外,却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一个大规模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吸纳各方人才的绝佳时机!

我知道,红旗帮要想真正从一群乌合之众的海盗,蜕变成一个拥有稳固根基、能够与清廷和西洋列强长期抗衡的海上王国,仅仅依靠我们这些能打能杀的老兄弟,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更多的人才,尤其是那些拥有特殊技能和知识的专业人才!

于是,在灾情初步稳定之后,我立刻以红旗帮新任帮主的名义,颁布了“招贤令”!

这招贤令,与以往海盗招兵买马只看是否孔武有力、敢打敢杀不同,我明确提出了三类急需的人才:

经验丰富的渔民和船工。这些人,世代在海上讨生活,熟悉水性,精通驾船操帆之术,是天生的水手!只要稍加训练,便能迅速补充到我们各个船队之中,成为合格的战斗人员或后勤保障力量。此次台风,无数渔民的船只被毁,生计断绝,正是我们将他们吸纳进来的最好时机!

其二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青壮后生。这些人,或许没有太多海上经验,但他们年轻,有冲劲,也更容易接受新的事物和训练方法!我要将他们纳入我亲自督导的的训练体系之中,用最严格、也最科学的方法,将他们打造成我红旗帮未来最精锐、也最忠诚的核心作战力量!

我最为看重,却也最难招揽的——读书人!我深知,一个帮派,一个势力,要想真正发展壮大,绝不能只依靠武力。更需要有知识、有文化、有谋略、懂得经营管理、甚至懂得一些“奇技淫巧”(在这个时代,所谓的科学技术)的读书人来辅佐!他们,才是我们红旗帮未来能否真正改天换地的关键!

招贤令一出,应者云集!

短短数日之内,便有数千名因台风而失去生计的渔民船工,以及家园被毁、走投无路的沿海青壮,拖家带口,前来投奔我们红旗帮在赤溪、大屿山、香港岛等地的各个招募点!

对于这些普通的投效者,香姑和珠娘早已制定了完善的甄别和安置流程,倒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而我,则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对那些特殊人才的发掘和招揽之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几位我梦寐以求的奇才,便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我的视线。

一位叫陈闯门的,年约三旬,广东香山人。此人其貌不扬,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一副精明而略带几分市侩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十三行里那些最常见的、毫不起眼的洋行买办。但据珠娘通过特殊渠道打探来的消息,这陈闯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贸易奇才!

他出身贫寒,凭借着过人的算计头脑和三寸不烂之舌,在广州十三行这个龙蛇混杂、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中,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天地!据说,他不仅精通粤语、官话,甚至还能说几句流利的葡萄牙语和蹩脚的“红毛话”(英语)!与好几家西洋商行的二等大班都有着不错的私交!更难得的是,此人虽然精于算计,却也颇有几分江湖义气,在十三行的买办圈子里,口碑倒也不差。

只是,他似乎因为一次生意上的失误,得罪了某个有权有势的洋行大班,被迫倾家荡产,还连累了远在乡下养老的父母。

而我们红旗帮在此次台风救灾之中,恰好救助了他那对在洪水中几乎丧命的老父母,并为他们提供了衣食和庇护。

陈闯门在得知此事后,感激涕零,竟主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为我红旗帮效力,以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我与他深谈了一夜,发现此人果然见识不凡,对东西方贸易的门道和其中的各种“潜规则”,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他对我提出的那个“建立覆盖整个南海的自由贸易网络”的宏伟构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商人特有的、对巨额利润的敏锐嗅觉!

我当即拍板,任命他为我红旗帮新设立的“通商总司”的副司长(司长自然是珠娘),专门负责与西洋各国的商船进行贸易谈判和开拓新的“财源”!

第二位,则是我在巡视大屿山船坞时,意外捡到的宝贝。

他名叫冼略,年过半百,广东新会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在船坞里干了一辈子苦力的老木匠。但当他拿起墨斗,拿起斧凿,开始丈量、切割那些巨大的铁桦木和柚木时,他那双原本浑浊的老眼中,却会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光!那是一种只有对技艺爱到极致、钻研到极致的顶尖工匠,才会拥有的专注与自信!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冼略老爹,竟然是广肇地区硕果仅存的、真正懂得建造大型远洋福船和广船的造船宗师!据说,他年轻时,还曾偷偷跟着几个被清廷招募的西洋传教士,学过一些“红毛鬼”的造船图纸和秘法!只是因为性子耿直,不善钻营,又得罪了官府的船政官员,才被迫流落到我们这些“海寇”的船坞里,当一个不起眼的木匠师傅。

我得知他的身份后,如获至宝!立刻亲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许以船政总监造之职,月俸百两白银,还分给他一套大屿山上最好的石屋!

最终,这位隐姓埋名了大半辈子的造船宗师,被我的诚意和远见所打动,老泪纵横地答应全权负责我红旗帮所有新式战船(包括“海东青”级和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型炮舰)的设计、建造和技术攻关!

除了这两位专业型人才,我还通过各种渠道,网罗了两位在文化和科技领域,颇有建树的读书人。

周博望,字致远,年约四旬,江南人士。据说年轻时已经是饱读诗书的秀才,却因看不惯官场黑暗,愤而弃笔,转而周游列国,足迹遍布大清南北各省,甚至还曾随商队远赴南洋、暹罗等地,见多识广,谈吐不凡。他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商贸往来、乃至一些流传于民间的奇闻异事和“旁门左道”的技艺,都颇有研究。

我与他一席长谈,发现此人不仅学识渊博,更难得的是思想开明,不拘一格,对我红旗帮的许多新政和奇想,非但没有像那些腐儒般嗤之以鼻,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独到的见解。我当即决定,聘请他担任我红旗帮的“行军参赞兼舆图总绘”,负责协助我分析军情、制定方略、以及绘制更精准、更详尽的南海乃至更远海域的航海图和堪舆图!

另一位名叫洪定芳,年方二十七八,福建泉州人。此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算学天才和“科技狂人”!他自幼便对各种数字和机械构造有着异乎寻常的痴迷,不仅精通珠算、筹算等各种传统算学,更对西洋传入的几何、代数、以及一些关于火器、钟表、望远镜等“奇技淫巧”的制作原理,有着极深的研究!

只是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又沉迷于这些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屡试不第,不为正统士林所容,才被迫流落江湖。

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他在一个简陋的工棚里,竟然用几块破木头和竹片,捣鼓出了一个可以精确计算炮弹弹道轨迹的简易“射角仪”,十分惊讶之下,立刻将他请为上宾,许以重金,并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军械研发司”,让他带领一批心灵手巧的工匠,专门负责研究和改进我们红旗帮的火炮、火药、以及一切可能提升我们战斗力的“新式武器”!

在我这段时间网罗的人才中,身份最为特殊,引来的争议最大的一位,则是一位真正的“方外高人”——王阳,字则西。此人年过六旬,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据说年轻时也曾是名满江南的大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却在中年之后,看破红尘,弃官出家,遁入空门,精研佛法,成为了一代佛学名家。

他此次云游至广东,恰逢台风肆虐,亲眼目睹了官府的无能和我们红旗帮的义举。也不知是何因缘,他竟主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留在我们红旗帮的据点之内,为那些在历次大战中阵亡的弟兄们,超度亡魂,也为那些活着的弟兄们,讲经说法,化解他们心中的戾气和对生死的迷茫。

对于这位主动送上门来的大儒和佛学名家,帮中不少头目都心存疑虑,认为他一个出家人,与我们这些杀人放火的海盗,格格不入,甚至可能是官府派来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