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安南汉子,个个身手矫健,在山林间如同猿猴般攀援纵跃,练习着潜行、偷袭、以及各种利用地形优势的诡异步伐和刀法。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确实非常强悍,尤其是那种在复杂环境下悄无声息接近敌人、然后发动致命一击的技巧,令人防不胜防。
但……他们依旧是各自为战!每个人都像一匹独狼,强调的是个人的勇武和技巧,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团队配合的意识!
我心中微沉,知道这是许多老海盗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我不能退缩,训练的改革,关乎未来战斗的胜负和弟兄们的生死!
如果说鲨七这边只是阳奉阴违和观念上的抵触,那么乌刀那边,则开始显露出更直接的敌意。
乌刀和他麾下的那批安南海盗,本就自成一派,带着几分异域的桀骜。我之前的快速崛起,似乎让他们感到了威胁。尤其是在我开始推行那些“新规矩”之后,他们的抵触情绪也越来越明显。
这天,我去检查新设立的公共茅厕和垃圾处理点的执行情况。这是卫生整顿中最容易引发矛盾的地方,因为直接改变了大家随地大小便、乱扔垃圾的“陋习”。
刚走到靠近安南海盗聚居区的一个垃圾点,就看到几个乌刀的手下,正将一堆鱼内脏和发臭的垃圾,随意地倒在刚刚清理干净的空地上,而不是扔进指定的大木桶里。负责监督的飞燕号弟兄上前制止,那几个安南海盗却用生硬的粤语夹杂着安南话,理直气壮地争辩着什么,态度嚣张,甚至推搡起来。
而不远处,乌刀正抱着他那柄标志性的乌黑弯刀,靠在一棵大树下,冷眼旁观,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脸色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住手!”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那几个安南海盗看到我来,气焰明显收敛了一些,但眼神中依旧充满了不服和挑衅。其中一个带头的,用蹩脚的粤语说道:“保仔哥!我们弟兄习惯了这样方便!你搞这些新规矩,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规矩,就是规矩!”我冷冷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乌刀,“帮里的规定,所有人都必须遵守!任何人,不得例外!把垃圾扔进桶里!然后,去领双倍的清洁任务!以儆效尤!”
“凭什么?!”那带头的安南海盗脖子一梗,“我们跟着乌刀大哥打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凭什么?”我上前一步,气势陡然爆发!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笼罩了他们!“就凭这是大当家和夫人定下的规矩!就凭我是负责督办此事的人!再敢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废了你!”
我伸手指向了他,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那瞬间爆发出的凌厉气势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才锤炼出来的!
那几个安南海盗被我的气势所慑,吓得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他们虽然凶悍,但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能徒手格杀金光弼、生擒阮贵那样的猛人!真动起手来,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最终,在我的逼视下,他们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垃圾扔进了桶里,然后灰溜溜地去领罚了。
我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不远处树下的乌刀。
乌刀脸上的冷笑消失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隐藏的杀机!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直身体,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知道,这次的冲突,虽然暂时压制住了他们,但也让我和乌刀之间的矛盾,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在处理这些内部矛盾的同时,我也需要不断地与珠娘进行沟通,协调物资和人手。
珠娘对于我的各项计划,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她似乎对我展现出的“经世致用”的才能非常欣赏,每次与我商议事情时,都显得格外热情和耐心。
“保仔,你需要的石灰、木料、铁料,我都优先给你调拨了。”她一边麻利地记录着账目,一边笑着对我说,“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哦,对,‘流水线’搬运法,让弟兄们排成队传递物资,确实比以前一窝蜂乱扛要快得多,也省力!你这脑子,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
她的夸赞总是恰到好处,既显得真诚,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亲近。有时她会借着核对账目的机会,多留我一会儿,问问我训练的情况,或者……看似随意地聊起一些澳门的风土人情,甚至是一些她年轻时在广州城里的趣事。她看我的眼神,也似乎比对其他人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对了,保仔,”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一些,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飘入我的鼻中,“你上次说的那种能让伤口不容易‘发脓’的烈酒,我托澳门的熟人又弄到了一批,偷偷给你留下了,你回头差人来取。”
“多谢珠娘姐!”我心中感激,但也本能地与她保持着一丝距离。我知道,珠娘的这份“热情”背后,或许有真心的欣赏,但也可能掺杂着其他更复杂的考量。在这个权力漩涡中,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当然,最让我安心的,还是郑一嫂的支持。
她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听取我关于卫生、防御和训练进展的汇报。她对卫生改革的效果尤为满意,甚至亲自带头,要求自己院落的仆役严格遵守规定。
“保仔,你做的很好。”这天,她听完我的汇报,欣慰地说道,“赤溪比以前干净多了,弟兄们生病的也少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不敢当,主要还是大嫂督导有方,珠娘姐调度得力。”我谦逊道。
“对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旁边拿起一份密报,递给我,“这是疍家那边刚传来的消息,关于澳门刺杀之事,有了一点眉目。”
我心中一凛,连忙接过。
密报上只有寥寥数语,信息模糊:刺客可能与盘踞在粤西沿海的一股“外江”势力有关,那股势力以使用奇门兵器和行事狠辣着称,似乎……与黑旗帮郭婆带有所往来。
线索,指向了郭婆带?!
我眉头紧锁。如果是郭婆带,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蛇头湾之败,让他对我恨之入骨,又对我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感到恐惧,所以才会在澳门痛下杀手,想要除掉郑一?
“此事还需详查,不可轻信。”郑一嫂见我神色凝重,提醒道,“郭婆带老奸巨猾,这未必不是他故意放出的烟雾,或者……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挑起我们和黑旗帮的火拼。”
我点了点头,确实,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但这个线索,无疑让本就紧张的局势,更添了几分诡谲。
看来,帮派内部的暗流,与外部的威胁,已经开始隐隐交织在一起了。乌刀的不满,郭婆带的窥伺,清葡联军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