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翼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不断积聚的、饱含硫磺与毁灭气息的浓云,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暮光高地本就脆弱的空间结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熔岩中煎熬。
他那对熔岩般的巨眼,如同两个微型的地下熔核,死死锁定在奈萨里奥身上,目光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审视,
更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分解与重构意味的压迫力,仿佛要将奈萨里奥从最细微的鳞片纹理到灵魂最深处的能量烙印,都彻底剖析、衡量其存在的每一分价值与威胁。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精神威压,寻常生灵在此刻早已心智崩裂,血肉消融。
奈萨里奥却如同深渊本身塑造的雕像,岿然不动。他覆盖着暗红纹路鳞甲的身躯在死亡之翼的注视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他掌心中那缓缓旋转的深渊漩涡,稳定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力量波动,那幽暗的光芒仿佛是他无声的宣言,宣告着他并非可以随意碾碎的虫豸,而是携带着不容忽视力量的存在。
这凝固般的对峙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终于,死亡之翼那如同万千吨山石在深渊底部相互摩擦的、低沉而充满共振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笑声中听不出愉悦,只有一种残酷的玩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某种特质的认可?
“合作?”死亡之翼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奈萨里奥的脑海中直接炸响,物理世界的声波反而成了次要的载体,
“一个相当……有趣的词汇,竟然会从你这样的……复杂存在口中说出。”
他的语气依旧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相比之前纯粹的暴怒与蔑视,似乎多了一丝可以称之为“冷静”的考量。
“你确实,与奥妮克希亚那个选择了软弱与背叛的叛逆,以及你那个只知道躲在阴影里、玩弄些上不了台面小把戏的父亲,截然不同。”
他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熔岩甲壳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如同山崩的前奏。
“你的体内,不仅仅是被动流淌着毁灭的血液,你……主动拥抱了更深沉、更本质的黑暗。这一点,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他那覆盖着炽热甲壳的巨大头颅,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缓缓低下,凑近了些。
顿时,奈萨里奥周围的空间温度急剧攀升,空气因高温而扭曲模糊,脚下的岩石发出被烘烤的噼啪声。
那灼热得足以融化精金的气息,几乎要将奈萨里奥周身的防护力场点燃。
“那么,告诉我,渺小的后裔,”死亡之翼的声音如同直接在灵魂层面低语,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你,以及你所代表的这股……深渊之力,能为我,为这席卷整个艾泽拉斯的、伟大的终极毁灭,带来什么?除了你刚才展示的那点……尚可入眼的、关于力量本质的小把戏之外。”
他要的是实际的价值,是能够加速世界崩坏进程的砝码。
奈萨里奥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这是考验,是投名状,也是他踏入这场灭世棋局的唯一机会。
他意念微动,掌心中那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悄然散去,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残余,显示了他对这股力量精妙的掌控力。
他抬起覆盖着鳞甲的头颅,那双燃烧着暗红色深渊之火的眼睛,毫无避讳地直视着死亡之翼那对如同地狱之门的熔岩瞳孔。
“我了解他们,外祖父。”奈萨里奥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如同冰冷的毒液滴落在岩石上,
“我了解我父亲,林云,那套建立在沙堡之上的、可笑的‘守护’理念,他的力量源于对秩序的坚持,而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他有所守护,便有了可以被摧毁的软肋。”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冷酷,剖析着血脉至亲的缺陷。
“我也了解我那位同母异父的兄长,奈法利奥斯。”
提到这个名字时,奈萨里奥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混合着竞争意识与冰冷评估的光芒,
“他继承了母亲的骄傲,却又融入了伊利丹·怒风那种摒弃传统、不择手段的战斗方式。
他的力量混杂而强大,但他的内心,同样有着无法割舍的牵挂——那个名为幽汐的混血精灵。这份情感,对于追求绝对力量的存在而言,是致命的破绽。”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将奈法利奥斯的强大与脆弱同时摆在台面上。
“我可以从内部撕裂他们,外祖父。”奈萨里奥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吟诵的诡异节奏,充满了背叛的冰冷与精心计算的恶意,
“我可以利用他们对我的……或许还残存的一丝血脉联系或轻视,接近他们,潜入他们的阵营。
我会让林云的守护变成徒劳的挣扎,让奈法利奥斯的顽固在亲情与信念的冲突中化为痛苦的根源。
他们会成为您宏伟毁灭乐章中,最扭曲、最令人心碎的那个变调。”
他的话语描绘出一幅充满绝望与背叛的图景,这正是死亡之翼所乐于见到的。
“然而,这并非全部。”奈萨里奥话锋一转,声音中注入了一种诡异的、仿佛与深渊共鸣的狂热,
“我所拥抱的深渊,外祖父,与您所追求的、重塑世界的终极混乱,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虚空低语着终结,而深渊,则践行着吞噬与归墟。我可以成为您意志的延伸,您的触手,探入那些尚未被暮光之光完全笼罩的角落。”
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尽管在死亡之翼庞大的身躯前这一步微不足道,却象征着他主动拉近了这场危险对话的距离。
“我可以去腐化那些看似坚固的壁垒,去寻找并利用那些内心充满裂隙的灵魂,将他们转化为毁灭的薪柴。比如……”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确保死亡之翼的注意力完全集中,
“那个刚刚从月光林地失踪的、内心早已被悲伤与愤怒啃噬出无数裂隙的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他的价值,远不止一个强大的施法者那么简单,不是吗?
他对塞纳里奥议会的了解,他对暗夜精灵社会结构的洞悉,甚至他内心对现行秩序的憎恨……这些都是可以精心雕琢的武器。”
死亡之翼的熔岩之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兴趣。范达尔·鹿盔的失踪,确实是暮光之锤计划之外的一个意外之喜,但如何处理这个“惊喜”,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颗充满怨毒的棋子,他原本并未投入过多精力。
然而,奈萨里奥的提议,将这个意外事件与他对黑龙血脉内部矛盾的利用联系了起来,形成了一条更具毒辣和穿透力的阴谋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