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琨百口莫辩,他接的是私活,根本不敢入王家的公账,哪里有什么正式契约对证?他只能反复强调:“就是六百斤!你给我的单子就是六百斤!我有人证!车队的人都可作证!”
“你的人自然帮你说话!”刘圭不依不饶,“此事必须请王家主主持公道!”事情很快闹到了王氏家主王岱面前。
王岱听完双方陈述,心中已然明了。他深知王琨此人虽有些贪图小利、利用职权接点私活的毛病,但胆子绝没有大到敢私自吞没上千斤生铁的地步。这背后定然另有蹊跷。
无论如何,王琨是王家的人,此事若坐实,不仅王琨性命难保,王家的声誉也将扫地,在联盟中的威信必然受损。为了家族利益,他必须将此事压下去,至少不能以“贪墨官铁”这样的重罪定论。
想到这里,王岱脸上挤出一丝缓和的笑容,对刘圭拱手道:“刘家主,息怒,息怒。依老夫看,此事或许其中有些误会。王琨办事不力,冲撞了刘家主,老夫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他先定性为“误会”和“办事不力”,试图将大事化小。
王琨见家主有意维护自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跪倒在地,急声辩解道:“家主明鉴!属下冤枉啊!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墨这么多生铁!那日、那日刘家主交给我的货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六百斤!绝无虚假!属下敢对天发誓!”
他越说越激动,转向刘圭:“刘家主,您怎能凭空说是一千六百斤?这、这分明是……”他想说“诬陷”,但在王岱的眼神制止下,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强调证据:
“父城县衙!对!父城县衙的存档凭证才是铁证!他们库房出货,必定有存根联记录具体数量!我们当时签收的凭证也留在了那里!只要去父城一对便知!那上面写的肯定是六百斤!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王岱见王琨如此笃定,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也起了一丝疑虑。他沉吟片刻,看向刘圭:“刘家主,你看……王琨所言,也不无道理。官府的存档最为权威。为免伤了两家和气,弄清真相,不如我们一同去父城县衙核实一番?若真是误会,也好还王琨一个清白,该我王氏承担的损失,绝不推诿。”
刘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为了讨回公道不得不如此的愤懑表情:“好!既然王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那便去对质!我刘圭行得正坐得直,倒要看看,这白纸黑字,还能变了不成!”
于是,王岱、刘圭、面如死灰的王琨以及一众相关人等,浩浩荡荡地再次来到了父城县衙。
李县令早已等候多时,闻报升堂。刘圭率先陈述“千六百斤生铁被贪墨千斤”之事,王琨则坚称只领取了六百斤。
李县令听完,不慌不忙,命书吏将官仓账册取来。当众翻开,指着王琨亲手签名画押的那一页,朗声道:“各位请看,账册明确记录:付襄城刘氏,生铁,壹仟陆佰斤。此处有押车管事王琨的亲笔签名和手印为证!”
王岱凑近一看,果然如此!脸色瞬间铁青!
王琨如遭雷击,扑上去仔细看,那“壹仟陆佰斤”的字迹清晰无比,他尖叫起来:“不可能!明明是六百斤!是你们改了账本!”
李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大胆!官仓账册,岂容你信口雌黄!这签名手印,可是你的?难道昨日前来押运之人,未曾将一千六百斤生铁足量送达刘氏?那么请问,这一千斤生铁,究竟何去何从了?!”
他目光如刀,直刺王琨,“私藏、贪墨如此巨额生铁,尔可知这是重罪?!”
王琨浑身瘫软,面无人色,他知道,自己彻底掉进了一个早已设好的死局之中。人证、物证俱在,他纵有千口,也难以辩清。王氏家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