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与那黑煞,本是同乡,都是陈留郡己吾县人。”
典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追忆,“几年前,俺为同乡刘氏复仇,宰了睢阳的李永那厮后,便带着几百号仰慕俺、讲究侠义的兄弟,在山泽间活动,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那黑煞,当时便是俺麾下一员。”
“后来在陈留被官兵围剿得狠了,俺们才流窜到这颍川郡。起初,俺们还守着规矩,只动为富不仁的豪商巨贾,得来的钱财大半分给穷苦百姓。”
说到这,典韦眼中闪过一丝昔日的豪情,但随即被浓重的失望取代,“可这样的日子,清苦!黑煞和他聚拢的那帮人,渐渐就不满足了,他们觉得劫富济贫来钱太慢,眼红那些享尽富贵的豪强,心就黑了!”
“他们背着我,重新拉拢人手,干起了真正山贼的勾当,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连俺手底下许多原本讲义气的兄弟,也被他们用钱财女人给拉拢了过去!”
典韦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起初,黑煞还顾忌俺几分,在俺劝阻下,答应只劫财,尽量不伤人命。可后来,不知那厮从哪搞来大批精良的军械和人手,势力急速膨胀,行事就越来越肆无忌惮,再也不把俺的话放在眼里!”
典韦语气中充满了被背叛和孤立的愤懑,“他因为俺往日还有些声望,怕强行动俺引起内乱,就把俺封了个空头统领,打发到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山头,明升暗降,等于把俺给圈养起来了!”
说到最后,典韦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那结实的木案竟被他拍得裂开数道缝隙!
他虎目圆睁,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到了今年,这厮越发不是东西!就为了给他那劳什子寿宴摆排场,竟然默许甚至纵容手下各路统领,无限制地下山劫掠!连百姓们好不容易攒下来过冬的活命粮都要抢!”
“那天,俺瞧见‘瘦猴’那杂碎带着几百号人,杀气腾腾地要往你们阳翟来,俺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带了些还听俺话的老兄弟跟在后面,本想关键时刻出手阻止这场孽障勾当…”
典韦的声音忽然顿住,他看向林昊,眼中爆发出一种找到同道中人的光芒:“结果,俺就亲眼看见你手下那员猛将,一刀!就一刀!把瘦猴那祸害给劈了!干净利落!大快人心!”
典韦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畅快,但随即他铜铃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与他粗犷外表不符的审慎:“砍了那杂碎之后,俺没立刻走。俺让弟兄们先回山,自己留在阳翟地界,偷偷看了两天。”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俺倒要瞧瞧,你们这伙能毫不犹豫对黑云寨动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成色?是真为民,还是只想占地盘的另一伙‘豺狼’。”
“俺看见你们的人打扫战场,把贼寇的尸体埋了,还把缴获的、原本该是瘦猴抢去的一部分粮食物资,清点之后,竟真的分发给了附近几个遭过灾、日子紧巴的村子!”
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逐渐升起的认同,“俺躲在林子里,亲眼看见那些老农捧着粮食,对着你们的人千恩万谢,那感激不是装出来的。”
“俺还溜达到你们县城门口,远远望见里面街上人来人往,摊贩叫卖,娃娃乱跑,虽然不算顶富裕,但人人脸上没那么多惊惶愁苦气。
城门口贴着的告示,写的也不是催粮催税,而是什么…‘以工代赈’,招人修水利、垦荒田管饭给工钱?俺虽不认字,但大概从路人口中能知道上面的意思。”
“就在那一刻,俺就知道了!”典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是真心护着百姓、敢跟黑云寨硬碰硬的人!跟你们联手,就有机会彻底拔了黑云寨这个毒瘤!所以,俺今天就来了!”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将一个豪侠从满怀理想到被同伴背叛、目睹恶行最终愤而反抗的心路历程展露无遗。此刻,就连郭嘉和荀彧眼中的疑虑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敬意和凝重。
林昊心中更是激动不已:果然是古之恶来!这份嫉恶如仇、为民请命的赤子之心,丝毫不逊于其勇力!他立刻起身,对着典韦郑重抱拳:
“典壮士高义!林昊佩服!能得壮士相助,乃阳翟百姓之福,亦是我林昊之幸!这合作,我们谈了!定要还颍川郡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