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拱手作揖:荀公子见谅,今日冒昧来访,是想看看您这忧思过虑之症可有好转?
荀彧摇头失笑,作势揉了揉太阳穴:这病时好时坏,就要看林兄给我带来何种药方了。不过今年阳翟今年的收成不错,仓廪充实,可以过一个好年。
林昊自然地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那可未必,阳翟南边的黑云岭,近来探查到一伙山贼盘踞,训练也颇有汉军之风,用的可都是正经官造的兵器。
荀彧眉头一皱,茶盏在案上轻轻一震:当真?
“句句属实。前些日子刚交过手,折了我不少人手。不过也缴获了一批兵器,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去瞧瞧。”
荀彧脸色有些阴沉:“若只是逃兵为祸倒也罢,但这官造兵器可是由各州郡严格把控····”沉思片刻:“此事我需要告知郡守一声,让人去调查调查。”
荀彧随手拨弄着案上的茶盏,忽然轻笑一声:说起来,自从林兄来了阳翟,这动静可着实不小啊。分田建馆,收纳流民,阳翟人口都快翻番了,郡里那些大人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
林昊正往嘴里扔了颗蜜饯:百姓有饭吃,这也有错?
错是没错。荀彧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只是咱们阳翟那位县令大人,是个花钱买官的草包,突然变得这般能干,你说郡里的大人们会信吗?
林昊咀嚼的动作突然一顿,蜜饯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带着几分苦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埋头做事,倒忘了这层隐患。
不过...荀彧忽然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我让家里给郡守递了封信,就说这些新政都是我荀彧在背后操持。
林昊眯起眼睛:文若兄为何要...
为何要蹚这浑水?荀彧接过话头,忽然起身走到窗前:上月我去阳翟暗访,看见几个孩童在街边斗草。他们衣衫虽旧,却笑得比洛阳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还要畅快。
他转身时,眼中带着林昊从未见过的光彩:那日我在茶肆听人说,现在阳翟的百姓,晚上睡觉都敢不闩门了。林兄可知,这在我读过的圣贤书里,叫做什么?
大同?
荀彧摇头轻笑:这叫活着。人本该这么活着。
林昊忽然觉得喉头发紧。他想起初到阳翟时,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想起第一个丰收季,老农捧着麦穗痛哭的模样。
奉孝那小子的信我看了。荀彧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正是林昊拜门的时候递交那一封:整整三页纸,都在夸你。要知道,他上次这么夸人,还是七岁时夸他祖父养的画眉鸟。
所以...荀彧突然正色道:我决定把家搬到阳翟去。
什么?林昊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
怎么?不欢迎?荀彧挑眉,我可是连新宅院都看好了,就在你医馆对面。往后头疼脑热的,也省得跑远路。
欢迎之至。他举起茶盏:不过文若兄可要想清楚,这一脚迈进来,再想抽身可就难了。
荀彧举杯相碰,瓷器相击的清脆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求之不得,我倒要看看,林兄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若真是我看走眼了,只能说我识人不明,结局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