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别墅,书房。
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有书桌上一盏昏黄的台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压抑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燃烧后的苦涩余味,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
苏文博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他瘫坐在宽大的真皮扶手椅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由女儿带回来的、薄如蝉翼却重若千钧的加密芯片。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晚晴蜷缩在对面的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娃娃。从学校回来后,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夜辰那句“价值,是唯一的尊严”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碾碎了她最后一点骄傲。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苏文博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效忠……依附……成为夜家的……‘眼睛’和‘手臂’?”每一个词,都让他感到钻心的耻辱。
苏晚晴木然地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爸……我们没有退路了……银行明天就会正式申请冻结我们的所有资产……王叔叔、李伯伯他们……电话都打不通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昔日称兄道弟的伙伴,如今避之不及。这就是现实,冰冷而残酷。
苏文博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如同困兽般的呻吟。他一生纵横商海,苦心经营,将苏氏集团带到如今的规模,虽不及夜、龙、江三家根深蒂固,也算是一方枭雄。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要签下卖身契、摇尾乞怜的地步?
“第四个豪门?”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好一个第四大豪门!不过是夜家圈养的一条比较体面的狗罢了!”
无尽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白手起家的豪情,想起那些商海搏杀的日日夜夜,想起苏氏集团招牌挂起时的意气风发……难道这一切,最终都要葬送在自己手里,以这种最不堪的方式?
“爸!”苏晚晴突然扑到书桌前,双手紧紧抓住父亲冰冷的手,泪眼婆娑地哀求,“我们没得选了!真的没得选了!如果不答应,苏家就彻底完了!我们会被债主生吞活剥,会一无所有!您忍心看着妈妈跟着我们流落街头吗?忍心看着那些跟着您几十年的老员工失业吗?”
她的哭诉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苏文博最后的心防。是啊,他可以不要尊严,可以忍受屈辱,但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那些信任他依赖他的员工……他们怎么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夜辰虽然冷酷,但他至少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后的麻木,“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苏氏这个牌子还在,就还有希望……也许……也许将来……”
将来?苏文博心中一片惨然。签下这份契约,苏家还有什么将来?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苟延残喘,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