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珍转向皇帝,不卑不亢道:“小女与陈公子素无瓜葛,今日在场众人皆可为证。”
接着她顿了一顿,目光流转,扫过一旁垂手侍立的侍卫,这才继续道:“这位大哥瞧着好生面熟,方才应当也在楼下,当是知道那陈二并不能拿出丝毫证据。”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小女在市井长大,最明白一个道理:谣言如风,止于智者。可若人人都不敢发声,这谣言就要变成‘事实’。可这样的事情多了,便真于风气有益吗?”
她声音清越,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小女从不以为己身行事有失。陈公子敢如此污蔑,不过是笃定小女顾忌名节,不敢辩白。可若行得正坐得端,何惧对簿公堂?”
她语气渐强:“可若今日忍了,明日就会有张公子、李公子效仿。长此以往,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女子可随意欺辱?”
说到这里,她想起这些时日受的委屈,声音不禁有几分不稳,但很快又稳住:“小女经营萃香饮庐这些年,深知信誉重于性命。今日若不敢力争清白,往后还有谁敢来店里吃茶?这不仅是小女一人的名誉,更关乎一店伙计的生计。”
语至此处,声调微扬,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讥讽:“难道为着虚名,便要任人泼脏水不成?”
“可我们女子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欺辱至此?”
“世间众人,无一不是需要女子来孕育,若是诸如今日此类的事情多了,天下女子皆要被那些子名声所累,为着一点子莫须有的事情便要寻死觅活,那么,长此以往,女子渐少,又有谁来孕育子嗣,延续生命呢?”
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显是心中激荡难平。
话音方落,满室寂然。
片刻后,角落里侍卫厉声喝道:“放肆!”
声如洪钟,震得窗纸微微作响。
孟琦暗叫不妙。岳明珍连日受人质疑,此刻话中带刺,恐惹圣怒。但她更不忍见挚友独面天威,遂上前一步,敛衽为礼,姿态恭谨却不容忽视。
她语气温和却坚定:“黄伯父明鉴。无瑕美玉,人皆爱之,君子当以财相求,或以物来换,小人却不同,或偷或抢,不择手段。”
她微微抬眸,目光清亮如秋水:“若世人反怪美玉不该生辉,招来觊觎……”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这是否有失公允?”
张大人见这两个孩子竟如此胆大包天,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叫苦——此事摆明了是圣上随手为之的考验,他知这两个孩子聪颖,因此便也放心的没有甲乙阻拦,却没想到这二人的言辞如此激烈。
虽说孟琦的语气更温和些,但这不是也没委婉到哪去么?
还是太年轻了些,不知可先暂时假作肯定,先全了对方的面子,再抛出自己的论点,如此方才不会得罪人啊。
张大人这么想着,也赶忙为两个孩子说情:“黄兄海涵。两个孩子年少气盛,言语无状,回头下官定当好生管教。”
皇帝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看不出喜怒。
只他的目光依旧沉沉,钉在两人身上,叫两人颇有如芒在背之感,却迟迟不肯开口。
他不开口,在场众人也不敢说话,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难捱的寂静。
孟琦心中惴惴——这皇帝的心眼该不会真的这么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