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谢竹茹”的名字,谢康年端着茶杯的手指便几不可察地一僵,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不自然并未逃过张大人的眼睛。
张大人心中顿时了然——谢康年这所谓的“家事”,定然与谢竹茹有关!
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了。
此前他能感觉到谢康年对两家联姻并非无意,如今自己主动上门,为何对方反而吞吞吐吐,言辞闪烁,毫无准话?
除非……谢竹茹的亲事,谢家已另有打算?
张大人心思电转,立刻联想到王凤宜的娘家王家。
可谢竹茹不过谢家旁支所出的女儿,又如何能够得上王家嫡支呢?
张大人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细细筛了一遍王家如今适龄的公子,再想到王家大房如今略显尴尬的处境,如何还能不明白?
谢家这是动了心思,想将女儿嫁回王家,亲上加亲,或许还能借此巩固关系!
当下,张大人的眉头便微微蹙起。
不为别的,只因那王家三郎的风流名声连他都有所耳闻,那样一个纨绔子弟,谢家竟也舍得将女儿嫁过去?真非疼爱女儿的人家所为!
如此一想,他对那仅有数面之缘的谢竹茹,不禁又生出几分怜悯。
既已看破,张大人便不再迂回,索性将话挑得更明些。
他轻轻叩了下桌面,引得谢康年抬眼看过来,这才缓声开口:“谢兄,既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他语气郑重了几分:“昨日占春那孩子回来后,竟罕见地在他母亲面前吐露了心声。”
张大人说到此处,微微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孩子性子内敛,从小到大都极少这般直白。他言辞恳切,直言对府上大小姐……确是真心悦慕,绝非少年人一时兴起的儿戏之言。”
并郑重道:“不瞒谢兄,我张家门风向来清简,没有纳妾蓄婢的习惯。若此番良缘得成,我张氏可在此承诺,占春若娶令嫒,绝不纳小,必当珍之重之。”
这番话,可谓是诚意十足。
然而,谢康年听在耳中,心里却更是发苦,如同吞了黄连一般。
若是张家早几日来说这话,该多好!
那张占春他是见过的,少年进士,前程似锦,人品端方,比那王家三郎不知强出多少倍!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亲事!
可如今……他刚刚经历了昨夜那般惊心动魄,亲眼见女儿状若疯狂、濒临崩溃,他哪里还敢再逼她?
而且……若是再逼着她嫁给张占春,他那有些失心疯的女儿会不会……杀了张占春?
他如今只怕再刺激她一分,便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惨剧。
他只得面露难色,含糊推诿道:“张大人厚爱,小女实在惶恐。只是……这婚姻大事,终究还需与内子仔细商议,也要……也要问问小女自己的意愿。实在不敢即刻答复。”
张大人是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推脱之意,心中虽有不悦,但也不便强求,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康年一眼,点头道:“这是自然,理当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说来内子也有些时日未见尊夫人了,明日我便让她递帖子过来,上门拜会一番,也好让她们姊妹说说体己话。”
这话里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温夫人来访,必要亲眼见到谢竹茹。
谢康年顿时头大如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届时必当扫榻相迎。”
送走了张大人,谢康年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站在庭院中,发了近一个时辰的呆,最终深吸了几口气,打算去王氏那里,无论如何也要将张家提亲之事告诉她,看看她的反应。
毕竟与王三的亲事已然是不可能了,但这张家的张占春,却是比之王三强上许多。
然而,他走到正院,却见王凤宜并不在此。
谢康年心头猛地一沉——王氏呢?
谢康年匆匆转身,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一道灵活的人影翻过墙悄悄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