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老道指引的方向,穿过一片疏朗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的草坪静静铺展在眼前,如同被遗忘在山间的绿毯一般,初夏的阳光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落在青翠的草地上。
草坪上,各色不知名的野花正开得热闹,星星点点的蓝紫、鹅黄、粉白点缀其间。
微风拂过,草叶轻摇,花朵微颤,带来清甜的草木气息。
而在草坪的边缘,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投下大片浓荫,树影婆娑,正好为这片草坪提供了一方天然的遮蔽。
孟琦看着眼前这片美景,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只是她环顾四周,忽然想起刚才走得急,竟忘了带上蒲团或垫子之类的东西——这草地虽软,但直接坐上去,只怕会弄脏了衣裙,也难免沾上露水湿气。
她正有些懊恼地蹙起眉,却见身旁的齐元修已经蹲下身去。
他动作麻利,目光在草地上逡巡片刻,便伸手拔起几根细长柔韧的草茎。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缠绕、打结,不多时,一块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人坐下的草垫便在他手中成型,草茎交错,编织得颇为紧密平整。
“喏,坐这个。”
齐元修将草垫放在树荫下最平整的一块草地上,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得意。
孟琦看着那小巧精致的草垫,再看看站在一旁、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的齐元修,有些不好意思:“这……只够我一个人坐啊?”
齐元修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带着惯常的促狭笑意:“孝敬小师姐的嘛!我这当师弟的,站会儿不打紧。”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紫色杭绸直裰,泛着一种内敛的暗哑光泽,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沉稳。
但偏偏领口用赤金线滚了道宽边,衬得他脖颈修长,低头时那抹亮色便顺着颈线往下淌,恰好与腰间悬着的红珊瑚带钩相映成辉。
而他外头罩的半臂是绛红色笼月纱所制,看似薄如蝉翼,实则用了四层纱罗叠压,既透气又挡风。
半臂边缘滚了圈同色的织金绦子,更添几分精致贵气,而纱面上用银线并金线绣了浴火凤凰,尾羽拖得极长,一直蜿蜒到袖口,风过时,翅尖的金线便簌簌轻颤,流光溢彩。
而此时,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下了身上那件华贵的绛红笼月纱半臂。
孟琦一看便明了他要做什么,连忙摆手:“别!这料子看着就金贵,垫在草上弄脏了多可惜!”
她认得这料子,笼月纱本就难得,更别说上面还绣着如此繁复的金银线凤凰。
齐元修却大咧咧地将半臂铺在了草垫上,动作自然流畅,仿佛那只是块寻常布巾:“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脏了洗洗便是。”
他不想孟琦拒绝,接着不由分说便轻轻按着孟琦的肩膀让她坐下。
孟琦拗不过他,只得坐下,那半臂触手微凉滑腻,垫在身下果然比草垫舒适许多。
柔软的纱罗包裹着草垫的微硬触感,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草木的清冽气息。
她心中微动,目光扫过那件半臂——这衣裳她从未见他穿过,想来是新做的,如此贵重,就这么被她垫在身下,沾染了草屑泥土,定是不能再穿了。
而这料子……她想起笼月纱的稀罕,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再想到自己之前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此刻他却不计前嫌,如此体贴周到,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于是孟琦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对齐元修好一点,不能再那么骄纵任性了。
齐元修自然不知道孟琦心中的百转千回,安置好孟琦后,他便随意地靠在了身后的老树树干上。
浓密的树荫恰好将他笼罩,他微微侧身,便也挡住了从枝叶缝隙间漏下的点点光斑,确保没有一丝阳光会打扰到坐在草垫上的孟琦。
他不再说话,低头专注地开始挑选身边色彩鲜艳的野花和细长的草茎,手指灵活地翻飞,开始编织新的花篮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