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完了诗墙,三人便继续上楼,来到了二楼雅间。
二楼格局与楼下迥异。一楼尚以屏风纱幔作隔,营造半开放的空间感,而二楼则更重私密,各个雅间皆以实墙隔断,自成一方天地。
室内陈设亦显用心。除却点缀的屏风与青翠盆栽,壁上还悬着不少字画。
谢竹茹凝神细看,墨迹风骨凛然,笔意酣畅——果然又是苏老爷子的手笔!她不禁莞尔,孟琦那句“不用白不用”还真是半点不虚。
有个书画双绝的外祖父,确实便利得很。
更添雅趣的是,隐约有清脆鸟鸣自角落传来,循声望去,只见盆栽枝叶掩映间,精巧的鸟笼若隐若现,一只羽色鲜亮的小雀正引吭高歌,婉转啼鸣为静谧空间平添几分生气。
雅间正中置一古朴木桌,圈椅之上皆覆着厚厚的软垫。三人落座,软垫温柔承托着姑娘们,腰后恰到好处地倚着软枕,久站的疲惫瞬间消解。
谢竹茹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背,连日来积压的沉重感似乎也轻了几分。
谢竹茹抬眸,迎上了孟琦亮晶晶的目光,孟琦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谢竹茹由衷颔首:“何止是‘还成’?环境清雅,坐卧舒适,再好不过了。”
孟琦闻言,小脸一扬,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还特意朝谢竹茹身后那丫鬟碧珠的方向瞥了一眼——瞧见没!你家姑娘都说了极好!
岳明珍在旁看到了孟琦的动作,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孟琦的鼻子:“你呀,多大的人了。”
点过饮子,待小二退下,岳明珍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转为肃然。她看向谢竹茹,开门见山道:“我与阿琦性子直,不爱那些弯弯绕绕。不知竹茹姑娘今日追来,所为何事?”
她话语未尽,谢竹茹却明白了她的话,她们需要她坦诚相告。
于是她目光转向身后侍立的丫鬟,声音平静无波:“碧珠,去外头候着,看看饮子何时送来。”
碧珠有些不甘,但今日的姑娘着实有些可怕,于是她只得抿紧了唇,默默退下了。
孟琦和岳明珍见状,也示意自己的丫鬟退到门外。
房门轻掩,室内只剩下三人。方才还流淌着鸟鸣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滞。
谢竹茹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迟迟没有开口。孟琦见她神色挣扎,心中不忍,正欲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手背却被岳明珍轻轻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谢竹茹看着这二人的小动作,终于开了口,然而却是一句感叹。
“如你们这般,真好。”
孟琦和岳明珍一怔,却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索性便直接问了出来:“何出此言?”
谢竹茹却没有回答这句话,只自顾自说道:“我母亲是太原王氏的嫡支贵女。”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嘴角:“比我身份高得多。”
这却很好理解了,王家是与谢家齐名世家大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不知凡几。
只是虽说王、谢二家齐名,但也没有说王家的嫡支女嫁入谢家旁支的道理。
这是妥妥的低嫁了。
世家女精心培养皆是为了回报家族,如此低嫁,相当于以往多年的培养一朝落空,可见另有原由。
但谢竹茹作为王夫人的女儿,自不好多讲,因此她便一语带过,只道:“从我记事起,母亲便对我管教极严。”
“大到待人接物,小到……”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小到每口饭食咀嚼的次数,每一步行走的距离,一日之中所有的言行举止……事无巨细,皆需记录在册,每日向母亲禀报。”
从她知事开始,她的身边就总是环绕着“眼睛”,那些丫鬟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叫她几乎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画面便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