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夫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是个卑劣的人,当初出了那事后,他却松了一口气。
原因无他,比起她,他更愿意去的是别人。
随便谁去都好,只要不是她就好。
戴婆婆目光悠远:“也许是我从一开始就小看了阿团。”
“她走的时候便告诉我,她虽然有些难过,可那人并不是促使她去的主要原因。”
“她说她长大了,已经懂事了,该做出点事情出来了。”
“我只以为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怪我没用,我一力主战,可那时候确实实在打不下去了。”
“自阿团嫁过去后,那边便一直消停到现在,如今虽时不时对边关百姓仍有滋扰,可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想来我的阿团在其中做了不少努力吧。”
“可惜,目前怕是已经没几个人记得那个小公主了。”
说完,她露了一抹温柔的笑出来。
边关无战事,阿团还能每年都给她寄信过来,想来应该过得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只希望边关不要再起战火,她的阿团可以无病无忧到百岁。
她收回目光,转而将目光定在了付大夫的面上。
“如今都这把年岁了,你不后悔吗?”
付大夫一愣,目光渐渐柔软了起来,却一反往常,不闪不避地对上了戴婆婆的视线。
反而戴婆婆被他的视线刺得转过了脸去。
付大夫见状,反而目光一亮,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嘴角几乎要压不下来。
过了一会儿,正当戴婆婆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四十年了。”
戴婆婆看向付大夫,付大夫也出了神,他道:“四十年在我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
似乎是侧面回答了戴婆婆的话。
岁月偷行、流光暗迁,与那人一处,便不过须臾弹指间。
戴婆婆没有答话,她有些后悔谈起这个了,正当她打算将努力思索着换个话题的时候,付大夫回过神来,定定地将目光投在戴婆婆的面上。
“臣不悔。”
如同戴婆婆无法将那张画像与自己活泼可爱的妹妹联系在一起一样,即使面前的戴婆婆也已经容颜枯槁、韶华不在,可他眼中却似乎还是那个一身玄衣烈马,眉目飒然的女子。
付大夫目光灼灼,几乎要将戴婆婆的面上烫出个洞。
戴婆婆却没再闪避,忽然一笑:“这么大人了,这么矫情像什么样子。”
其实她眼中的付大夫,何尝不是那个一袭太医院官袍,笑得腼腆的青年呢?
当年,他也是这样,带着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说:“臣不悔。”
已经四十年了啊。
她一直未嫁,其实也心知肚明他为何一直未娶。
但在这么多年的陪伴面前,什么情啊爱啊都显得太过浅薄。
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阿团啊,不用为姐姐担心,姐姐并不是孤身一人。
付大夫摇摇头,收回了视线,只又举起了酒盏:“这酒真不错,只是要是能再来一碟琦丫头那黎檬子浸虾就着吃就更好了。”
戴婆婆也露了丝笑出来:“如今这天气,黎檬子可不曾有了,你还是吃些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