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孟琦与老太太已经进了隔壁的院门,她踩着一地细碎光点,捧着食盒,拽着老太太的衣袖,终于,走进了这间她曾无数次想象过的屋子。
戴婆婆的堂屋陈设古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台上摆着三盆茉莉花,正开得热闹。
如今尚且未到茉莉花开放的季节,而戴婆婆这里的几盆茉莉,显然是费了大劲才培育出来的。
再看那画,也极是不凡。
孟琦同老爷子学了很有一段时间的画,而老爷子在当世已经是数得上号的书画集大成者,因此虽然孟琦画得不怎么样,但在品鉴上却也很有自己的见地。
面前的画作意蕴深远,构图精妙,又疏密得当,虚实相生,一看便知定是名家画作。
再看那笔锋,更是刚劲有力却又不失灵动,焦墨提神,重墨显韵,用墨极妙。
而兼具以上特色的大家,唯有前朝着名的画道大师周岱了。
孟琦瞳孔微微一缩,求证似的看向了此画落款,果见上头印了个“枯竹道人”的小印。
竟还是“枯竹道人”!
周岱此人晚年入了道,便给自己起了个“枯竹道人”的名号,而这一时期其人的画作有了更大的进步,但流传出来的画作却反而更少了,因此但凡印有“枯竹道人”小印的,这价钱还要更贵上几分。
要知道虽然老爷子的画作也十分不错,可他到底是当代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不是还活着吗?
所以老爷子的画作虽然卖价也颇为可观了,但也比不上这些前朝已逝的书画家所作画作的价格。
而这些前朝的有名画家的画作,向来都能要个天价,以孟琦的眼力,她觉得面前这幅画少说都要五百两银子。
而如今这金贵的画作就这样大剌剌地挂在这里,还一挂就是三幅,画的正是岁寒三友,俨然还是成套的。
孟琦便在自己心中将这画作的价值又翻了几番。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吸入的空气中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这戴婆婆来头不小啊!
而戴婆婆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身着一身靛青色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的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正低头摆弄着一只青瓷茶盏。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在孟琦和外祖母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食盒上。
“戴婆婆,这是我刚做的炸桑叶,您尝尝看。”
孟琦上前一步,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揭开盖子。
食盒内,炸桑叶层层叠叠,酥壳薄如蝉翼,茉莉如碎星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戴婆婆瞥了一眼,淡淡道:“我说了不用再送,你这丫头倒是执着。”
孟琦抿了抿唇,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戴婆婆,这炸桑叶是春日新采的嫩叶,清火明目,最适合这个时节吃。您尝尝看,若是喜欢,我以后常给您做。”
戴婆婆没说话,伸手拈起一片桑叶。酥壳在指尖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她咬了一口,酥脆声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桑叶的清香与茉莉的芬芳在口中交织,酥壳在唇齿的压迫下纷纷碎裂,又融化在口中,而内里的叶片却依然保持着鲜嫩的口感。她细细咀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手艺不错。”戴婆婆放下桑叶,抬眼看向孟琦,“你这丫头,费了这么多心思,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尝口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