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刃,狠狠刺穿她:
“那莱屋呢?!!”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就在附近?!为什么你没有赶到?!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死的是他?!!”
“我们曾经……我们曾经在战场上背靠着背,相信彼此能将性命相托!莱屋他……他同样如此相信着你啊!!”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天领奉行的命令比战友的命更重要?!是不是在你眼里,他……他就是可以牺牲的棋子?!回答我!!九条裟罗!!”
南佑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句质问都像是在撕扯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九条裟罗被他这蕴含滔天悲愤的质问震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那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被精准地、残酷地击中了内心最痛处!
她眼中的震惊迅速化为巨大的、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深切的愧疚。
她猛地别开了脸,紧咬的下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沉默了片刻,她才极其艰难地转回头,金色的眼瞳中水光闪烁,充满了挣扎与无力。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
“……那天的突袭……我们……遭遇了远超预期的伏击……”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肋下的一处旧伤,那个动作充满了痛苦的回忆:
“我……身负重伤……几乎失去意识……麾下士卒死伤殆尽……等我……等我勉强集结残部,冲破重围……赶到他那边时……”
她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是无法磨灭的痛楚与深深的无能为力: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只看到……一片狼藉……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和他冰冷的遗体……我甚至……我甚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有叛徒……不知道他最后经历了什么……”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看着南佑,眼神里是彻骨的悲痛与自责:
“我没能……我没能及时赶到……我没能保护好他……甚至……没能弄清他真正的死因……这是我的……永世无法推卸的罪责……我对不起莱屋……也对不起……你……”
这个向来以坚强刚毅着称的将领,此刻的声音里充满了罕见的、无法抑制的哽咽与脆弱。
她背负的不仅是未能救援的愧疚,更有对战友死因不明的痛苦与无力感。
这个真相,比南佑想象的更加残酷,也更加令人绝望。
南佑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疯狂怒火仿佛被这巨大的、共同的悲痛和冰冷的现实瞬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和空洞。
他所有的愤怒,在裟罗这血淋淋的伤口和沉重的无奈面前,突然失去了着力点。
原来……她也在那场战斗中流尽了血。
原来……她甚至不知道莱屋死于背叛。
原来……活下来的人,同样背负着炼狱。
“……重伤……不知情……”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飘飘的,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命运的嘲弄: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痛苦不堪、泪流满面的九条裟罗,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残存的恨意被巨大的悲悯覆盖,最终都化为了更深、更无奈的绝望与疏离。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如同逃离般快步走出了庭院,背影决绝而苍凉。
留下九条裟罗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也留下神里绫华,她看着南佑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首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与痛苦的九条裟罗,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与哀伤。
她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场无人能轻易走出的、由战争、牺牲、误解和永恒遗憾共同构筑的悲剧。
没有人是真正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