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郎却主动上前一步,他的身姿似乎比离家时挺拔了许多,眼神中也褪去了过往的浮夸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定。
他平静却有力地开口:
“父亲,我决定继续追随这位大人了。这一路……我亲眼见到了何谓真正的武艺与担当,也略微明白了,‘武士道’的精神并非仅是佩刀而行,更在于克己、奉公、与守护。”
柴门克巳愕然地怔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自己那个曾只知抱怨的儿子之口。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视线在你沉静的脸庞与二郎坚定的目光间来回移动。
良久,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终于冲垮了担忧,他眼眶骤然一红,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声道:
“好……好!好!”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屋内,捧出了一坛珍藏多年、连瓶口泥封都泛着岁月痕迹的清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是……这是你祖母生前酿的,一直舍不得开……今日,值得!”
是夜,柴门家那方不大的木桌上,灯火温馨,酒香四溢。
克巳不再是以往那个谨小慎微、只会叹息的父亲,他开怀畅饮,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声洪亮;
二郎也褪去了最后一丝拘谨,主动为父亲和你斟酒。
两父子借着酒意,竟互相调侃披露起彼此过往的糗事——从二郎幼时练刀却砍到自己的脚趾,到克巳年轻时曾梦想成为旗本却最终守在了村里……
埋藏多年的心结在笑声与泪光中悄然消融。
你和莱屋正义坐在一旁,也被这份淳朴而真挚的情感所感染,不觉间饮尽了杯中之酒。
直到窗外天光微亮,晨雾泛起,四人竟皆酣然醉倒于桌前,不知东方之既白。
次日清晨,二郎仔细收拾好行装——那柄父亲所赠的太刀已被他郑重地佩在腰间。
柴门克巳站在院门口,静静地望着儿子,目光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骄傲与释然。
然而,当二郎真正背起行囊,转身向他郑重道别时,这位昨日还大笑畅饮的父亲,却毫无预兆地潸然泪下。
他并非在狠心赶儿子出门时落泪,而是在儿子主动选择踏上征途、走向广阔天地时,难以抑制那份复杂的情感。
“什么嘛,老爹。”
二郎的眼圈也红了,他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故作轻松:
“就是出一趟远门历练,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嘛!”
他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住父亲有些佝偻的身躯,低声却坚定地承诺:
“等着我吧。等我将来立下功绩,当上旗本,就在花见坂买一处好房子,接您去过好日子!”
克巳被儿子这“狂妄”的梦想逗得破涕为笑,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像小时候那样轻捶了下儿子的肩膀:
“就你这傻小子的熊样……还敢做梦当旗本?”
可他颤抖的声线里,却充满了无限的期盼与慈爱。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已转身走出数百步、与你同行的二郎,用尽气力大声喊道:
“二郎——!保重——!”
已走出一段距离的二郎闻声,猛地回过头来。
晨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脸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用力地朝父亲挥动手臂:
“知道啦——!父亲!不要担心——!”
柴门克巳久久地站立在村口,凝视着你们三人身影逐渐消失在晨雾缭绕的道路尽头。
他的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已悄然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