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端坐榻上,摆了摆手,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沉郁:“暗一,起来说话。京城情况如何?边境如何?我谢家军……现状如何?”
暗一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与恨意:“公子!京城剧变,陛下……已于半月前崩世!二皇子与四皇子夺嫡之争已呈水火之势。老将军……老将军他不愿站队任何一方,遭人构陷,以通敌叛国之罪……打入天牢!”
他声音哽咽,几乎难以继续:“没有传召,没有三司会审……所有为老将军申冤的奏折,皆被两位皇子联手封锁,无法上达天听。他们……他们堵死了所有生路!一夜之间……谢家满门……几百余口……在京城菜市口……尽数……尽数被斩首!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啊,公子!”
暗一重重磕头,额头瞬间青紫:“幸得公子当日不在府中,又有兄弟们拼死相护,才保住公子性命!属下尊老将军遗命,自此听从公子差遣!此乃……谢家军虎符,请公子接管!”他双手奉上一枚古朴沉重、雕刻着猛虎的青铜兵符。
谢晨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在月光下煞白如纸。
他紧紧攥住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眼眶瞬间充满血丝,一股滔天的恨意与悲恸几乎要冲破胸膛。房间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良久,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凄厉、悲凉的笑声从谢晨喉间溢出:“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通敌叛国!好一个满门忠烈!我爷爷一生为国,出生入死,守护这大景朝西南边境几十年,竟落得个身首异处、无人收尸的下场吗?!”
“公子……”暗一声音沙哑,“尸首……被扔去了乱葬岗……我们的人,后来只找回部分,已……已无法辨认……便给谢氏满门立了衣冠冢。”
仇恨,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充斥了谢晨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抓过虎符,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找回一丝理智。
暗一继续汇报:“公子,查探得知,那南靖王李瑞,蛇鼠两端,表面中立,实则早已与二皇子、四皇子暗中勾结,共同构陷老将军!此人野心勃勃,恐怕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心!”
原来,南靖王害怕在他封地上的谢家军,成为他起势的阻碍,便联合二皇子和四皇子先灭了谢家满门,让谢家军群龙无首。
“还有,军中,乃至府内,定有叛徒!否则,两位皇子何以对谢家军布防、调动如此清楚?那所谓的通敌罪证,又怎能恰好出现在老将军书房!”
“公子,西南边境……恐将不保!南诏国想必已得到消息,正在边境蠢蠢欲动!而那李瑞,一心争霸,绝不会管西南边境死活,哪怕这是他的封地。”
“公子,我们如今该如何行事?”
谢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守!”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我谢家军世代镇守西南,绝不能让异族铁蹄踏破国门!暗一,你持虎符,先行潜入军中,传我命令:谢家军全军缟素,进入战备,严防死守,全力对抗南诏!同时,暗中观察,爷爷不在了,看看哪些牛鬼蛇神会按捺不住跳出来!”
“属下遵命!”暗一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谢晨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我谢晨,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二皇子,四皇子,李瑞……所有参与构陷、屠戮我谢氏满门之人,我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林家其他人房间的方向,那里有救他性命的朴实一家人,有简单却温暖的烟火气,更有……那个总是带给他意外“惊喜”,一颦一笑不知何时已悄然牵动他心弦的小丫头。
那份短暂的平静与萌动的情感,如今在血海深仇面前,显得如此奢侈。他用力握紧虎符,冰冷的金属刺痛掌心。
是时候离开了。这里的美好,他只能深深埋藏心底,来日方长……若还有来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