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早已预判到她的动作,那人的身影如流光般随之流转,精准无比地……扑入了她的怀中。
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了她的腰身,那力道之大,带着一丝不容挣脱的、失而复得的急切与狂喜。高挑挺拔的男子,此刻却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贪婪地呼吸着银烬身上那缕遥远而熟悉的气息。
就在赤霄不顾一切地扑入银烬怀中,用颤抖的声线喊着“爹爹”的同时,两道身影气喘吁吁地紧随而至,正是平日里紧随妖王左右、备受信任的两位狐族长老。他们方才在洞府外只觉眼前赤光一闪,妖尊便没了踪影,心知有异,便立刻全力追了来。
然而,当两位长老以及附近被那强大妖王气息惊动、纷纷被吸引注意力的狐族子民们,看清眼前景象时,所有人都像是被同一道定身咒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石化当场。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那位修为高深、容颜绝美、平日里一个眼神便能令众妖噤声的妖王,此刻……正用力搂着一个身形明显比他较矮小、修为更是不及他的陌生狐妖。而且,他们至高无上的妖王,竟然把脑袋埋在那狐妖的颈窝,用带着心满意足的喟叹、委屈又激动的声音说着……
“爹爹你终于来看我了!”
众狐妖:“!!!”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一位正端着灵果盘子的狐女,手一抖,晶莹剔透的果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盘子。
旁边一位正在梳理自己宝贝尾巴毛的年轻公狐,动作僵住,梳子还卡在尾巴中间,他瞪着眼睛,喃喃自语:“我……我是不是炼岔功了,出现心魔幻视了……”
一位资历较老、胡须花白的狐族老妪,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龇牙咧嘴,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两位追来的长老更是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惊骇和茫然。其中一位长老嘴唇哆嗦着,传音给同伴:“妖、妖尊他……莫非是此次闭关,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一时间,那一白一粉交叠身影的方圆百丈之内,落针可闻,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银烬浑身僵硬。
属于男性的、温热而坚实的躯体紧紧贴着她,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亲昵。因这拥抱的姿势,一股馥郁柔和的甜香萦绕在鼻尖,这味道有些熟悉,甚至这具坚实胸膛传来的心跳频率,都透着一股难以解释的熟悉感。
她应该立刻推开他,并允予反击——这是她刻在灵魂里的自卫本能。
可是……
为什么下不了手?
为什么在这个称呼、这个拥抱里,她感受到的不是冒犯,而是一种……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理所当然?
她抬起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最终放了下去垂在两侧。
她只是僵硬地站着,任由这个陌生绝美的男子,像一只找到归宿的大型犬科动物,紧紧依偎着她,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银烬微微偏头,避开那灼热的呼吸,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全然的困惑问道:“你……认识我?”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赤霄耳边炸响。
他原本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间冻结。箍在银烬腰间的双臂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终于对上了银烬那近在咫尺的面容。
如瀑银发,琥珀色眼瞳,绝美的面容……还有那绝不会认错的熟悉冷香。
一切的一切依旧是他记忆中的轮廓,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面盛着的,不再是曾经的慵懒、淡漠或偶尔流露的温情,而是一片空旷的、带着些许微戒备的茫然,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这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赤霄的心脏。
“我……”他开口,那原本柔媚低哑的声音此刻染上了明显的委屈和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是赤霄啊!”
金瞳中翻涌着受伤与急切,他紧紧盯着银烬,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波动。
“不过三百年不到……爹爹你……就不记得我了吗?”那尾音带着钩子,勾得人心头发酸。
“赤霄?”银烬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舌尖品味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随即,她肯定地摇了摇头,动作间没有丝毫的迟疑或伪装。
然后,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了,她这具身体本是狐妖,而此地是青丘,狐族聚集地。眼前这个气息强大的男子,认识的恐怕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那丝因陌生拥抱而产生的微妙波澜平复了些许,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解释的意味,补充道:“我失忆了。忘了……很多事情。”
这句话她说得平淡,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入了赤霄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他圈在银烬腰间的双臂猛地一僵,那力道先是无意识地收紧,仿佛要将这个宣布残酷事实的人锁死在怀中,阻止更多他不想听的话语流出。随即,像是怕弄碎她一般,又触电般地松弛下来,但仍固执地没有完全放开。
“失……忆?”
赤霄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原本璀璨流金的瞳孔剧烈收缩,那里面翻涌的狂喜与委屈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星云,瞬间破碎、湮灭,只留下一片近乎荒芜的震惊与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