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整个心脏。多年的陪伴与依赖,早已将银烬刻入了他的骨血灵魂深处,成为了比复仇、比修炼、甚至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对于赤霄这番“护法”的提议,银烬并未给出任何回应,既未点头,也未拒绝。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邃依旧,仿佛早已看穿了赤霄那点小心思,又仿佛根本未曾将其放在心上。
她只是淡淡地提醒道:“你先稳固境界,恢复伤势。”
说罢,她转身,目光投向云雾缭绕的更高处,那里,仿佛已有无形的天地法则在隐隐呼应着她即将到来的突破。她的侧脸在山岚中显得愈发清冷孤绝,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离去不见。
赤霄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拳头,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却带着一种苦涩的决绝。
洞府内,夜凉如水,只有赤霄化作原形、蜷缩在床边脚踏上安睡时发出的细微呼吸声。
银烬静立片刻,周身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没有一丝一毫外泄。她走到石桌旁,取出一个莹润的白玉小瓶,里面是足以助赤霄修炼至五尾甚至六尾之境的仙丹。
瓷瓶被轻轻放在桌面上,瓶底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她清峻的字迹,嘱咐:“适量服用,不可一次过多摄入,慎之”。
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床边踏板上那团睡得正香的火红毛团。赤霄似乎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耳朵偶尔抖动一下,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咕噜声,毫无防备。
银烬琥珀色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最终都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她伸出手,指尖虚悬在赤霄柔软的皮毛上空,似乎想最后抚摸一下,但最终并未落下。
下一刻,她周身气息彻底收敛,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洞府,没有回头。身影一闪,便彻底消失在苍茫的群山夜色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洞府缝隙洒入。
赤霄习惯性地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仰头看向石床——往日此时,银烬或是在闭目调息,或是已然醒来,总之定然是在那里的。
然而今日,石床上空空如也,锦被平整冰凉。
赤霄心中“咯噔”一下,那股从昨日就开始隐隐盘旋的不安瞬间放大。他猛地跃下踏板,化为人形穿衣后,急切地在洞府内寻找了一圈:“爹爹?”
无人回应。洞府内寂静得可怕。
他冲出洞府,直奔银烬平日清晨吐纳修炼的那方青石台——依旧空无一人。
“爹爹?!”赤霄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明显的慌乱。他金色的眼眸焦急地扫过四周的云雾山峦,放开神识感知,却丝毫捕捉不到那道熟悉至极的气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发冷。
他不信邪地开始满山寻找,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从最初的呼唤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呐喊:“爹爹!你在哪儿?爹爹——!”
山林寂静,只有他的回声和惊起的飞鸟回应着他。
寻遍了整座山的每一个角落,直至日头西斜,赤霄终于筋疲力尽地停在洞府前,脸上血色尽失,金眸中充满了被抛弃的绝望与难以置信。他不得不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银烬走了。在他突破四尾的第二天,在他毫无察觉的夜里,独自离开了,甚至没有当面道别。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冰冷的洞府,巨大的悲伤和茫然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石桌上那只显眼的白玉瓷瓶和其下的素笺上。
他猛地扑过去,颤抖着手拿起瓷瓶和字条。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内容后,他死死咬住了下唇,眼眶瞬间通红。
原来……爹爹早就计划好了。留下丹药助他修炼,然后……独自一人去面对那凶险万分的破境天劫。
是不想连累他?还是觉得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是个累赘?
巨大的委屈、担忧、恐惧和被抛下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赤霄淹没。他紧紧攥着那瓶冰凉的仙丹和单薄的纸条,仿佛那是他与银烬之间最后的联系,终于忍不住,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了素笺之上,晕开了墨迹。
洞府内,只剩下赤霄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灵山上空,一道威严无匹的身影骤然浮现!来人仪容清俊,额生天眼,手持三尖两刃刀,周身神光湛湛,威压浩荡——正是受天帝之命,下界搜寻追捕当年盗取仙丹的银烬的清源妙道。
自从上次让银烬跑了,清源妙道遍寻天地间竟发现不了一点对方的踪迹,如今敏锐的神识终于捕捉到了此前银烬不慎泄露的那一丝熟悉的妖力,几番探查确定方位,循迹而来。
然而,此刻山中却只有一只修为明显仅有四尾的赤狐,那熟悉的妖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半点痕迹。
清源妙道额间天眼扫过整座灵山,确无其他大妖踪迹。他蹙眉通过天眼透视入洞府,俯瞰下方那只似乎毫无威胁的赤狐,只当是自己感应有误,或是那狐妖银烬早已逃离。旋即,神光一闪,身影便如来时一般瞬间消失在天际。
山谷重新恢复寂静,仿佛从未有天神降临。唯有赤霄独自坐于洞府石桌前,对刚才险些降临的灭顶之灾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银烬离去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