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砚就醒了。宿舍里的其他五个人还在打呼噜，空气里混着烟味和汗味，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把昨晚没吃完的饼掰了一半，就着自来水咽下去——宿舍没有热水，他也舍不得花钱买矿泉水。
昨晚第一次值夜班，他巡逻了整整八小时，脚底板又酸又疼，但心里却很踏实。叠被子时，他特意把那套旧制服拿出来，仔仔细细叠好放在床头，像是在珍视一件宝贝。
七点半，小区保安的早会准时在值班室门口召开。李达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脸拉得老长：“昨天夜班，张磊说有业主投诉消防通道堆了杂物，怎么回事？”
没人说话，沈砚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张磊偷偷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刚想开口说“昨晚巡逻没看见”，张磊就抢先一步：“李主管，昨晚我跟沈砚搭班，他负责西区巡逻，那片的消防通道归他管，估计是没留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砚身上，他攥了攥手心，低声说：“我昨晚巡逻的时候检查过，没看见杂物。”
“没看见？”李达皱起眉，“业主都投诉到物业总部了，你说没看见？是不是偷懒睡觉了？”
沈砚急了：“我没有！我每小时都签到，巡逻记录上都有时间！”他想拿巡逻记录给李达看，张磊却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说：“算了算了，新人难免出错，跟李主管认个错，下次注意就行。”
沈砚愣了愣，看着张磊脸上那副“为你好”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张磊故意把锅扣在他头上。他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再辩解。他刚入职，不想跟主管闹僵，更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李达见他不说话，脸色稍缓：“行了，下次注意点。今天排班，张磊跟老周值白班，负责业主接待；沈砚，你继续值夜班，负责东区和西区的巡逻，特别是别墅区那边，业主多，别出岔子。”
“李主管，”张磊突然开口，“沈砚是新人，夜班太累了，要不我跟他换吧？”
李达瞥了他一眼：“你值白班要接待业主，换什么换？沈砚年轻，多干点活怎么了？”
张磊连忙点头：“是是是，我就是心疼新人。沈砚，晚上巡逻要是累了，就到值班室歇会儿，我给你留灯。”
沈砚没接话，心里却清楚——张磊哪是心疼他，分明是不想值夜班，又想在李达面前卖好。
早会结束后，张磊拉着沈砚往值班室走，边走边说：“沈砚啊，不是哥说你，在这儿干活，别太死心眼。业主投诉怎么了？咱们跟业主赔个笑脸，下次注意就行，跟主管硬顶，没好处。”
沈砚嗯了一声，没多问。
“还有啊，”张磊压低声音，“李主管喜欢抽点烟，你下次发工资，买条烟送过去，以后他对你肯定不一样。我刚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你看我现在，值白班多轻松。”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他一个月工资才四千五，还要寄三千回家给父亲治病，哪有闲钱买烟送礼？他攥了攥口袋里的钱，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哥。”
张磊见他没明确答应，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去业主接待处了。
沈砚回到宿舍，换好那套旧制服，拿起手电筒和对讲机，准备先去西区巡逻——他想确认下，到底有没有业主说的“消防通道堆杂物”。
西区是高层区，住的业主大多是上班族，早上已经没人在楼下晃悠了。沈砚沿着消防通道走，仔细检查每一扇消防门，每一个拐角，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物。他又去物业办公室查了投诉记录，上面写着“西区12号楼消防通道有纸箱”，可他昨晚明明检查过12号楼，根本没有纸箱。
“难道是业主记错了？”沈砚皱了皱眉，又去12号楼的消防通道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他突然想起张磊昨晚跟他说“西区归你管”，心里有点发沉——说不定，这投诉根本就是张磊编的，就是为了让他在李达面前出丑。
他没再多想，转身去了东区。东区是别墅区，业主住得比较分散，花园里种满了花草，空气比高层区好很多。他巡逻到3号别墅时，看见一个老奶奶正提着菜篮子往家里走，脚步有点慢，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快递箱。
是王爷爷的老伴，沈砚昨晚见过一次。他连忙走过去：“奶奶，我帮您提吧。”
王奶奶抬头看见他，笑了笑：“是新来的小保安啊？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没事，我帮您提进去。”沈砚接过快递箱，不算重，就是有点大。
“那谢谢你啊，小伙子。”王奶奶领着他往别墅里走，边走边说，“我们家老王昨晚还跟我说，小区来了个踏实的小保安，帮他倒垃圾，还提醒他晚上锁门，就是你吧？”
沈砚有点不好意思：“应该的，奶奶。”
“现在像你这么踏实的年轻人不多了，”王奶奶叹了口气，“以前那个保安，每次巡逻都躲在值班室玩手机，业主叫他帮忙，他还不耐烦。”
把快递箱放在别墅门口，沈砚跟王奶奶道别，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那个保安，等一下！”
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高跟鞋、戴着墨镜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个名牌包，正皱着眉看他。是刘太太，昨晚李达跟他提过，住在5号别墅，脾气不太好。
“你刚才进3号别墅干嘛？”刘太太走过来，语气带着警惕。
“我帮王奶奶提快递。”沈砚解释道。
“帮提快递？”刘太太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带着轻视，“我看你是想趁机偷东西吧？别墅区不是你们这些保安能随便进的，不知道规矩吗？”
沈砚攥了攥拳头，低声说：“我是按规定巡逻，王奶奶让我帮忙，我才进去的。”
“规定？”刘太太嗤笑一声，“你们的规定就是让保安随便进业主家？我要投诉你！”
她拿出手机，就要给物业打电话。王奶奶听见声音，从别墅里走出来：“刘太太，你别误会，是我让小保安帮我提快递的，跟他没关系。”
“王阿姨，你就是太善良了，”刘太太收起手机，“这些外地来的保安，心思多着呢，你可得小心点。”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沈砚站在原地，脸上发烫。王奶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往心里去，刘太太就是那样的人，对谁都不放心。”
沈砚点点头：“我知道，奶奶，谢谢您。”
“没事，你去巡逻吧，要是渴了，就来家里喝杯水。”王奶奶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