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思。”苏战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翻倒,冷水流了一桌,“他就站在那里,站在百官之首。他穿着那身太子的朝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听着王霖的死谏,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看着父皇那审视的目光。”
“他一言不发。”
苏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从头到尾,整整半个时辰。哪怕王霖的血溅到了他的靴子上,他都没有动一下。他就像一尊泥塑的菩萨,像个该死的死人!他就那么任由脏水泼在他身上,也任由脏水泼在父亲身上!”
“最后,陛下怒了。陛下拂袖而去,宣布退朝。苏家的案子……再次搁置。”
苏凌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一言不发。
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在苏家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刻,作为盟友,作为从苏家手里拿走了兵权和民心的既得利益者,赵辰竟然选择了……沉默?
这不仅仅是避嫌。
这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旁观。
“他这是想干什么?”苏战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他是被吓傻了吗?还是他真的想看着苏家死?如果苏家完了,他身上那层皮也得被扒下来!他难道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不。”
苏凌月缓缓站起身。她看着桌上流淌的冷水,看着它们沿着桌沿滴落,发出单调的声响。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赵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浮现出他在棋盘上落子时的从容。
那个男人,绝不会是被吓傻了。
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沉默,都有他的目的。
“他不是不懂唇亡齿寒。”苏凌月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他是觉得……苏家这层‘唇’,还不够‘寒’。”
“什么意思?”苏战停下脚步。
“王霖的死谏,虽然狠毒,但毕竟是强弩之末。”苏凌月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两尊依旧如同铁塔般的黑甲卫,“如果太子开口辩解,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让陛下觉得他心虚。如果他开口斥责,又会显得他刻薄寡恩,不容直谏。”
“所以,他不说话。”
苏凌月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吹进来的枯叶。
“他不说话,陛下就无法当场定他的罪。他不说话,朝臣们就会猜疑,会观望。这潭水……就会越搅越浑。”
“可是父亲还在受苦!”苏战怒吼,“他这么做,或许保住了他自己,但却把父亲架在火上烤!现在的局面,等于坐实了苏家和太子‘不清不楚’!”
“是啊。”苏凌月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枯叶,枯叶在掌心碎裂成粉末,“他把你我都算计进去了。”
赵辰的沉默,是一把双刃剑。
伤了王霖,也伤了苏家。
唯独他自己,站在风暴的中心,用那副病弱的躯壳,将所有的攻击都化解于无形。
他是在向皇帝示弱:儿臣病重,无力辩驳,任由父皇处置。
他也是在向苏家示威:你们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哥。”苏凌月转过身,眼中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备车。”
“去哪?”
“东宫。”
苏凌月整理了一下衣襟,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绝。
“他既然喜欢装哑巴,那我就去……撬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