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月的心猛地一沉。
「六个时辰。」
只有六个时辰。
也就是说,如果六个时辰之内赵辰的人没有“救”走他们,或者……赵辰“忘了”去救他们,他们就会在棺材里活生生地窒息而死。
「好一个双重保险。」
这根本不是什么假死药,这是一道催命符。是赵辰拴在她和苏家脖子上的一条无形的、精妙的锁链。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们的命,从服下这颗药开始,就彻底交在了我的手里。
“朱雀大街,‘福运来’酒楼二楼雅间。”影卫继续说道,仿佛没有看到苏凌月那瞬间冰冷的眼神,“囚车会在巳时三刻准时经过。您,只有一次机会。”
“我该如何出府?”苏凌月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门口全是禁军的人。
影卫没有回答。他走到了苏凌月房中那顶立地穿衣镜前,伸手在镜框的雕花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三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面巨大的穿衣镜竟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不见底的密道。
一股陈腐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密道里倒灌而出,吹乱了苏凌月额前的碎发。
苏凌月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比影卫出现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闺房。
镇国将军府最核心、最私密的内院。
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竟不知在何时,早已被太子的人挖通了密道。
「他到底……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她原以为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如今才发现,她从一开始就活在猛虎的利爪之下,而不自知。赵辰的“病弱”是他最好的伪装,而在这伪装之下,他的触手早已伸遍了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伸到了她的枕边。
“时辰不早了。”影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催促,“苏大小
姐,请吧。”
苏凌月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惊惧与愤怒强行压了下去。
她没有再多问一句。她知道,从她踏入这条密道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了退路。
她迅速地脱下了那身象征着嫡女身份的丝质衣裙,换上了那套粗粝的、磨得皮肤生疼的短打。她将三颗药丸和那把刻着“辰”字的匕首贴身藏好。那冰冷的刀柄贴着她的肌肤,像一个永恒的烙印。
她看了一眼在软榻上睡得正沉的云香,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闺房。
然后,她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影卫在她身后跟入,穿衣镜缓缓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苏凌月扶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正走在通往黄泉的路上。
……
巳时二刻。
天启城,朱雀大街。
因着三皇子与安国公府的“风流案”,今日街上的行人比往日里少了几分,却多了无数双躲在暗处看热闹的眼睛。这正是苏凌月和陆之渊联手“创造”出的、最完美的“舞台”。
‘福运来’酒楼二楼,临街的雅间内。
苏凌月一身短打,头戴一顶压得极低的斗笠,正坐在窗边。雅间里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酒水和剩菜的馊味,但她恍若未闻。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袖中的那把匕首,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她在等。
等那辆决定苏家命运的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