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了苏凌月片刻，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两名纹丝不动的禁军侍卫。
“大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天牢重地，岂可私相授受。老夫不过是奉命开方，此事……怕是无能为力。”
苏凌月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他不肯？」
「难道他不是赵辰的死士？还是说……赵辰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看我有没有胆子和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电光火石之间，苏凌月猛地做出了一个决断。
她不能赌这个刘太医的“善心”。她必须“逼”他收下。
就在刘太医低头准备继续配药的一瞬间，苏凌月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呀！”
她像是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刘太医和那张摆满药材的桌子扑了过去。
刘太医大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门口的两名禁军侍卫也“唰”的一声按住了刀柄，警惕地看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之中，苏凌月看似慌乱地用手去撑桌面，实则快如闪电地将那只锦囊，准确无误地“撞”进了那只打开了一条缝隙的药箱侧格之中。
“砰”的一声，她撞翻了桌上的一瓶药水，瓷瓶碎裂一地，刺鼻的气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药香。
“大小姐！”刘太医惊呼出声，连忙扶住她，“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苏凌月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靠在桌边，大口喘着气，仿佛真的只是被吓到了，“对不起……对不起，刘太医，我把您的药弄翻了……”
门口的禁军侍卫见只是虚惊一场，又缓缓地松开了刀柄。
刘太医的目光在苏凌月的脸和那只药箱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了药箱的侧格，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无妨。”他重新站直了身体，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一副药而已，老夫重新配过便是。大小姐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莫要再受了惊吓。”
他低头收拾着满地的狼藉，再也没有看苏凌月一眼。
苏凌月知道，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她不敢再多待，福了福身，便在云香的搀扶下“踉跄”着退了出去。
……
刘太医走后不久。
苏凌月召见陈伯，并当众宣布要清查老夫人“私账”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将军府这潭死水里，瞬间惊起了千层浪。
府里的下人们都疯了。
而此刻，苏轻柔的母亲，柳姨娘的院子里，早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啪！”
一只上好的汝窑茶杯被柳姨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瓷四溅。
“她说什么？！”柳姨娘那张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恐和扭曲，“她要查老夫人的账？她疯了不成！”
“千真万确啊姨娘！”前来报信的丫鬟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陈伯都已经被叫去清风苑了！听说大小姐把近十年的账本都扣下了，说……说要清算府里的蛀虫，一个都不放过！”
“蛀虫……”柳姨娘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
她这些年仗着老夫人的默许和苏威的不在乎，也没少从账房里为自己和苏轻柔谋好处。虽然比不上老夫人那般狮子大开口，但也绝不清白。
她一直以为苏凌月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是个蠢货。
可一个蠢货，会在这家破人亡的关头，不哭不闹，反倒去查十年前的旧账吗？
一个蠢货，能斗得过三皇子，还能让太子殿下出手相保吗？
柳姨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想起了昨夜苏轻柔回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这苏凌月，不是变了，她是……她是回来索命的！」
“不行……”柳姨娘再也坐不住了，“我必须……我必须去见老夫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