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斩蹋顿*(2 / 2)

吕布已回到了临时设立的中军大帐。他卸去了沾染血污的明光铠,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坐在胡床上,任由随军医官为他手臂上一道不甚起眼的划伤敷上金疮药。那是在混乱中被一名乌桓士兵垂死反击所伤,若非甲胄精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面既有大战后的疲惫,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亢奋与冷厉。

“陛下,初步战果与缴获已统计出来。”张辽大步走入帐内,他甲胄未解,脸上带着征尘与疲惫,眼神却明亮如火。他双手呈上一卷初步汇总的清单。

吕布接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用朱笔清晰地记录着:阵斩乌桓单于蹋顿、其麾下名王、大将十余人;斩首敌军约一万八千级,其中乌桓骑兵逾万,袁军步卒七千余;俘获敌军约两万五千人,多为乌桓各部骑兵及少量袁军;缴获完好战马三万四千余匹,伤马、死马另计;各类完好的皮甲、弯刀、弓矢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详细清点;此外,还有蹋顿中军来不及带走的部分金银器皿、象征权位的旌旗仪仗,以及从溃兵和俘虏身上搜刮出的私人财物,这些都已由军中司马带人封存,初步登记在册。

“缴获之丰,远超预期。”张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尤其是这些战马,稍加整顿,便可补充我军骑卒损耗,甚至能再编练一支新的骑兵!”这些战利品,每一件都清晰可查,源自蹋顿联军的多年积累与此次决战随军携带的物资。

吕布微微颔首,将清单放在一旁。战果辉煌,但他更关心的是代价。“我军伤亡如何?”

“回陛下,”张辽神色一肃,“阵亡将士初步统计约四千余人,重伤者两千余,轻伤者近万。其中,陷阵营与前锋狼骑伤亡最重。”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是未来需要由国库支付的大笔抚恤金和赏赐,这些开支将源自此战的缴获以及北方各州郡的赋税。

“阵亡将士,务必核实身份,妥善收敛,骨灰带回邺城。抚恤加倍发放,由国库直接支取,不得经地方州县之手,以免克扣。”吕布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重伤者,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不必吝啬。此战有功将士,记功官需详细记录,待回师后,依功论赏,一毫不差!”

“末将代将士们,谢陛下隆恩!”张辽单膝跪地,声音铿锵。他知道,吕布在此事上,从不食言。

这时,高顺与张合也联袂入帐禀报。高顺负责的战场清扫已接近尾声,顽抗之敌已被肃清,俘虏正在分批看管,缴获的军械物资也已派重兵把守。张合则汇报了追击袁熙、袁尚的情况:“陛下,袁熙、袁尚率千余亲骑,趁乱突破了西北方向的薄弱包围,现已逃往辽东方向。末将已派轻骑追踪,但其马快,恐难追上。”

“无妨。”吕布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翻不起大浪了。辽东公孙康,不是蠢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他话锋一转,“降卒的处置,需立即拿出章程。两万五千人,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这些降卒的口粮,暂时需从随军携带及缴获的乌桓存粮中支取,但非长久之计。

“陛下,”陈宫此时也赶到了大帐,他虽未直接参战,但统筹全局,协调各方,亦是精神耗损巨大,面色微白,“降卒之中,乌桓各部混杂,心思不一。宫建议,可择其精壮,打散编入我军辅兵或边军,以胡制胡;其余老弱,或发往幽、并边郡屯田,或由各部首领担保,放归草原,令其部落以牛羊马匹赎人。如此,既可削弱其战力,亦可补充我方人力,更能示之以恩威,分化草原各部。”他提出的赎金,将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直接充实国库。

“便依公台之策。”吕布点头认可,“此事由你总揽,文远、儁乲协助,尽快办理。务必厘清各部落归属,记录在案,未来收取赎金,需有凭据。”

“臣遵旨。”

诸将领命,各自下去忙碌。大帐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吕布缓缓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厚重的毛毡门帘。一股混合着血腥、烟火和草根泥土气息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帐外,火光连绵,如同地上的星海,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那是他的军队,是他横扫北疆的基石。更远处,是黑暗笼罩下的、广袤而神秘的草原,那里还有无数的部落,无数的野心。

一场白狼山的大胜,斩杀了蹋顿,击溃了乌桓主力,但并不意味着北方就此太平。如何消化这场胜利的果实,如何处置庞大的降卒和缴获,如何安抚、震慑草原上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如何将军事上的胜利转化为政治和战略上的绝对优势,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营火,再次投向北方那深邃无边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这夜色,看到那未来需要他一步步去掌控、去征服的万里草原。掌心中,似乎还残留着方天画戟那冰冷而沉实的触感,以及……挑起蹋顿头颅时,那生命重量骤然消失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