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邺城陷入权力真空和内斗漩涡之时,南边的吕布,在初步消化了官渡的战果——整编降卒、清点物资、稳固了新占领的黄河沿线据点后,没有丝毫停歇,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传令三军,休整五日,而后兵分三路,北渡黄河,兵锋直指黎阳!”吕布的声音在改造后的北岸中军大帐内回荡,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黎阳是袁绍南下的重要据点,拿下此地,就打开了通往河北腹地的门户。
他并未急于直扑邺城。袁绍虽败,但河北四州底蕴犹在,困兽犹斗,正面强攻坚城并非上策。他的策略是“剿抚并用”,利用袁绍集团内部混乱的良机,以政治招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快速瓦解袁绍在各地的统治。
他亲自撰写了讨袁檄文,以天子名义,历数袁绍“僭越、暴虐、不臣”等十大罪状,宣布“王师北指,吊民伐罪”。檄文被抄录无数份,由精干细作和投降的河北官吏携带,秘密送往河北各郡县。
同时,他派出多路使者,持他的亲笔信和朝廷的任命状,分头行动。一路由能言善辩之士组成,前往仍在观望的郡守、县令处,许以高官厚禄,承诺只要归顺,既往不咎,保留原职或另有升迁。一路则由张合、高览等新降将领带队,前往他们旧日袍泽或关系密切的河北将领驻地,现身说法,陈明利害,劝其弃暗投明。还有一路,则直奔那些与审配、郭图等当权派有矛盾的河北士族门阀,承诺保护其家族利益,共同对付邺城的“奸佞”。
军事上,吕布以张辽为先锋,率狼骑精锐直扑黎阳,扫清外围障碍;以高顺统中军,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另派偏师策应,收复黄河以北的其他零星据点。
檄文与任命的威力,在河北这片已然人心惶惶的土地上迅速显现。
黎阳守将本是袁绍亲信,但见袁绍病重,邺城内斗,又闻吕布大军压境,檄文传遍乡野,部下士卒皆无战心,在象征性地抵抗了张辽先锋部队一次试探性进攻后,便连夜弃城而逃,黎阳不战而下。
紧接着,魏郡、阳平郡等地数个县城,在吕布使者或当地豪强的劝说下,纷纷杀掉袁绍委派的官吏,打开城门,迎接吕布派去的接收人员。甚至有一些原本驻守地方的袁军将领,在收到张合、高览的密信后,直接率部倒戈,加入了北进的吕布大军。
进展之顺利,超乎了许多人的预料。河北大地,仿佛一座内部已被蛀空的大厦,在吕布这轻轻一推之下,便呈现出摇摇欲坠之势。
消息传回邺城,更是加剧了这里的混乱和绝望。袁谭与袁尚两派的争斗愈发激烈,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躺在病榻上的袁绍,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坏消息和儿子们、谋臣们互相攻讦的吵闹声,气息愈发微弱。
他浑浊的目光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那曾经象征着他无上权势的图案,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不断收缩的囚笼。
完了吗?他袁本初纵横一生,难道就要这样窝囊地、眼睁睁地看着祖辈基业和自己的霸业,葬送在内部倾轧和一个边地武夫的手中?
一股极度的不甘和蚀骨的悔恨,如同毒火,再次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猛地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急促喘息,伸出的手指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