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领命,各自下去安排。高台上只剩下吕布和陈宫、钟繇以及静立一旁的任红昌。
“袁术困守孤城,外无必救之援,内无死战之志。”陈宫望着寿春,语气带着一丝剖析,“关羽在盱眙牵制其淮北兵力,孙策若动,则其东线堪忧。内部更是人心惶惶,雷薄、陈兰之叛,不过是个开始。我军只需围而不攻,断其粮道,时日一久,城内必生变乱。”
钟繇补充道:“还可将檄文抄写无数,用箭射入城中,历数袁术罪状,言明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动摇其军心民心。”
吕布颔首,这些攻心之策确是上谋。但他心中还有一层思虑。时间,他固然拖得起,但夜长梦多。北方的袁绍,西方的刘表,乃至看似臣服的曹操,都在虎视眈眈。他必须尽快拿下寿春,彻底消灭袁术,才能腾出手来应对更广阔的棋局。
“围城要围,攻心要攻,但攻城之备,亦不可松懈。”吕布沉声道,“我要让袁术知道,他连负隅顽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走下高台,在张辽等人的陪同下,亲自巡视刚刚立下的大营。所到之处,士卒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他投来敬畏与狂热的目光。这些来自并州、兖州、司隶乃至新降的豫州兵卒,此刻都汇聚在他的旗帜下,他们的命运与这场攻防战的胜负紧密相连。
吕布走过一处处营寨,查看壕沟的深度,栅栏的坚固程度,甚至亲自试了试新架设的灶台是否稳固。他时而停下脚步,与普通的校尉、军司马交谈几句,询问粮秣是否充足,士卒是否有疾。这些细微的举动,落在将士们眼中,化作了更深的信服与效死之心。
任红昌默默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那个玄甲身影在军营中穿行,听着他与士卒们朴实的对话,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波澜。这个男人,既是沙场上令人胆寒的飞将,此刻却又像一位细心持家的家主,关切着麾下每一个人的温饱安危。这种冷酷与温情交织的特质,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夜幕渐渐降临,连绵的营地点起无数篝火,如同繁星坠落人间,将寿春城外围照得亮如白昼。而远处的寿春城,则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只有城头零星的灯火,如同鬼火般摇曳,透着一股死寂与不安。
吕布站在自己的大帐前,帐内烛火通明,案上铺着最新的寿春城防图。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望着远处那片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
明日,或许就是打造器械的开始,或许就会有试探性的攻击,或许就会有城内的使者偷偷前来……大战的序幕,已经由这绵延十里的营火和那座孤城的沉默,正式拉开。
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战前亢奋在血液中流淌,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这不仅是一场军事征服,更是一次对历史走向的强力扳动。而他的手中,正握着扳动历史的杠杆。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更清晰的、从寿春方向隐约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笙歌之声。在这大军压境的死地,那丝奢靡之音显得如此诡异和不祥。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袁公路,你的皇帝梦,该醒了。
他转身,大步走入帐中,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帐幕之上,如同一个即将择人而噬的巨影。帐外,是无边的黑夜和数十万大军的呼吸声,共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总攻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