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闻报,亦是惊喜交加。钟繇之名,他亦有耳闻,这可是未来曹魏的肱股重臣,真正的王佐之才!
他当即下令,以最高规格接待,并在府中设下宴席,亲自接见钟繇。
宴席之上,吕布并未炫耀武功,反而虚心请教当下局势、治国方略。钟繇见吕布并非想象中的粗鄙武夫,反而态度诚恳,言谈间对民生疾苦、律法制度颇为关注,且其麾下如陈杉等人,也皆是务实干练之辈,心中好感渐生。
两人谈及经学,吕布自知浅薄,但能提出一些超越时代的、注重实用性的观点;谈及律法,钟繇精于此道,吕布则从治理角度,强调律令需简明公正,便于执行,且需抑豪强、护小民;谈及政务,吕布将并州、河内推行屯田、改良农具、兴修水利等措施娓娓道来,虽无华丽辞藻,却桩桩件件落到实处。
钟繇越听越是惊异。这位“飞将”,与其说是一名军阀,不如说更像一位注重实效、野心勃勃的开拓者。其治理思路,虽与正统儒家教化有所不同,却极为契合乱世求存、图强的需要。
“使君重实务、缓清谈,实乃乱世中少见之明主。”钟繇由衷赞道,“只是……如今汉室倾颓,天下纷扰,不知使君之志,究竟何在?”这是一个尖锐而核心的问题,意在试探吕布的真实野心。
吕布放下酒觞,目光坦荡地看着钟繇:“布,起于边陲,所见无非胡虏寇边,官吏贪腐,百姓流离。初时之志,不过保境安民,令一方百姓能得温饱,不受欺凌。然如今之势,董卓篡权,诸侯割据,天下崩乱。若仅偏安一隅,终难自保,更何谈庇护百姓?”
他声音沉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故布之志,乃欲以手中之剑,扫平奸佞,重整山河!然非为一家一姓之私欲,乃欲缔造一秩序,使士农工商各得其所,法令通行,豪强束手,边陲靖安,百姓能于这乱世中,得一喘息生存之机!此志,或可谓之‘霸道’,然问心无愧!”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抒发了部分真实抱负,也巧妙规避了“是否忠于汉室”的敏感问题,强调了对秩序与民生的追求,极富感染力。
钟繇默然良久,心中波澜起伏。吕布的“志”,与他所受的忠君教育颇有出入,但却无比现实,直指乱世核心的苦难。其展现出的能力与气魄,也远非酸枣那些空谈的诸侯可比。
最终,他起身,郑重一揖:“使君之志,虽非常道,却乃济世实策。繇,钦佩不已。然繇乃汉臣,天子虽蒙尘,臣节不可轻弃。眼下,恐难立即投入使君麾下,还请见谅。”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强求。他知道,这等大才,绝非轻易可降。能留下良好印象,已属成功。
“元常先生言重了。人各有志,布岂敢相强?先生能留驻河内,便是布之荣幸。先生可在此安心居住,着书立说,若有何需求,尽管开口。若愿时常与布及属下探讨政务律法,布更是求之不得!”
吕布的大度与尊重,让钟繇更是感动。他虽未立即投效,但确实在怀县留了下来,时常与陈杉等人探讨政务,甚至应吕布之请,帮忙修订了一些地方律令条文。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面旗帜,吸引着更多北逃的颍川乃至中原士人前来河内观望、停留。
一条与未来曹魏重臣的早期线,就此悄然埋下。吕布集团的文化层次与吸引力,正在潜移默化中提升。而钟繇的抉择,也预示着未来天下大势中,士人阶层在面对强大地方势力时,愈发复杂的考量与分流。